周裁缝身上穿的是新制的衣裳,挺括崭新,此刻不正常泛红的脸上眼睛分外明亮。他想要将点心硬塞给宁黛,奈何对方不肯收,于是悻悻拿在手里。
宁黛急着打探戚县令的偏好,不想和周裁缝虚与委蛇什么。
周裁缝也明白,忙张口:
“宁班主,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也不说见外的话,我老周也是个几十年的老裁缝了,一眼就能瞧出来你现今这些戏服绝对出自大家之手。”
闻言宁黛不置可否:“这恐怕和周裁缝没什么关系吧?”
“吓!”
周裁缝挥手:“怎么没关系?”
他比出五根手指:“我这行是靠手艺吃饭,像这些戏服的价格每件绝对超过这个数,你说是不是?”
其实宁黛做的衣服和首饰一样,都是看着很能唬人,实际上并不贵。
就好比拍广告那样,画面中叫人垂涎欲滴的拉丝披萨实际上用的奶酪加了胶水,甜蜜满分的巧克力流心实际上连可可粉都没有加。
但周裁缝不知道这些。
自从他和宁黛撕破脸后,宁家班便不许他进去了,哪怕买了戏票也是堵在门口把钱退了,让他打哪来回哪去。
背着数不清订单的周裁缝没办法,只能爬上宁家班围墙外的大树,趴在上面眼巴巴地琢磨形制技艺。
原本宁黛用的就不是时下发明出来的技法,又隔了老远还没前排观众看得清楚,周裁缝脖子差点没伸折了,也还是看不清。
此刻舔着脸找上宁黛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但他却不肯示弱,只说:“先前是老周的错,可我毕竟要养家,不能陪宁家班一起喝西北风是不是?我家几个丫头还饿着呢。”
宁黛不想和他多说话,把身子转了过去。
可周裁缝不到黄河心不死,蹭过去:“我今儿给您赔礼道歉,也是带着诚意来的。”
久等戚县令不到,宁黛有了三分烦躁。
她抬眼看向周裁缝,在对方满是算计的兴奋眼神里赏了一个慢吞吞的:“哦?”
“宁班主,你告诉我那些戏服是谁做的,等我偷偷把他的技法学会了,往后我以半价给宁家班上上下下做衣裳,怎么样!”
周裁缝算盘打得叮当响。
看见宁黛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又说:“要是他仗着有手艺就不搭理人也没事,宁班主我老周不要您为难,您把戏服拿过来我对着,也能比对出来怎么做!”
说得豪情万丈,如果真的有什么出价奇贵的裁缝,而宁家班的班主又不是宁黛的话,说不定还真的有可能动心。
然而宁黛却冷笑一声:“周裁缝,你可真是好算计啊。”
偷师学艺最大的受益者是周裁缝,他有些心虚。
“这可不能这么说。”
他绞尽脑汁想要说服对方:“您眼下是为了白玉兰的赌约这才不惜花费这么许多钱财,可是之后难道一直穿得起么?还不如让我学会了!”
自以为说得面面俱到,周裁缝满怀希望看过去,却依旧只得到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连日的焦躁让他吃不香睡不下,今天还迫于形势和一个小娘们赔礼,周裁缝已然是绷紧了的弦。
此刻再忍不住,恼羞成怒道:“你以为你的宁家班是什么好戏班子吗?连个担大梁的都没有!”
“有这样手艺的裁缝怎么可能一直留在咱们这个小地方?到时候他走了,你怕不是只能穿麻袋唱戏!”
恐吓似地说了一顿,周裁缝双眼发晕止不住地喘着粗气。
这样总可以说动宁黛这小娘皮了吧?
正幻想着,周裁缝却听到一声漫不经心的疑问:“哦?那周裁缝难不成是什么闲云野鹤之辈,学会了也一心一意留在这小地方养老?”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宁黛常干这种事。
早就因为利益和宁家班割席,又为了钱财摇尾乞怜,再给周裁缝八张脸他也说不出来自己是闲云野鹤的话来。
“宁黛!”
将糕点狠狠往地下一摔,周裁缝怒目圆睁:“你是真不肯帮我的忙,要看着我被逼死吗!”
宁黛翻转手腕欣赏自己的纤纤玉指,漫不经心:“周裁缝怎么会被逼死呢?”
她轻笑:“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周裁缝一噎。
分道扬镳后用宁家班的招牌揽生意这事他不信宁黛不知道,但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呸!
接着宁黛忽然瞥见远处缓步而来的声音,没空再和周裁缝斡旋,丢下一句:“而且周裁缝,那些戏服的技艺并不算什么。”
宁黛当然能做得更好,但属实没必要。
台下客人的眼睛不是高清摄像头,记录不下每一针的华光,这出戏的主角也不必华服装饰,配角更不能喧宾夺主。
她是刻意收敛着没有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