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黛顺着来时的路回去,想着家里辛苦练功的那群学徒,便耽搁了一段时间买了不少甜口咸口的各色吃食带回去。
等到即将路过周裁缝家的店铺口时,她忽而听见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不是说这两日就能做出来吗?你可知道我家小姐姓秦!耽误了小姐的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不等宁黛回想这是谁,她轱辘一般的话便把自己的身份掀开来。
是当日那个丫鬟啊……
宁黛脑子里随意略过一个思绪,而后提着吃食事不关己地继续往前走。
周裁缝记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止不住地搓手:“阿翠姑娘,这做衣裳是细致活——”
“再细致也用不着这么许久!我家小姐花了那么多钱,难道不该是第一个拿到的?这都快半个月了!”
阿翠没心情听一个卖衣服的人说什么不容易。
她难道就容易了?
现在小姐院子里全是夫人的眼线,自己原来是钱家最得宠的小姐身边最得脸的丫鬟,现今居然连衣裳都要自己来洗了!
还好小姐终于想通了肯攀县令的大腿。
阿翠怎么可能让周裁缝误了自己小姐的大事!
等周裁缝连连保证最迟三日后一定交衣服,阿翠才勉强答应:“三日后我来取,要是做不成——哼!”
终于把阿翠这个小姑奶奶哄走,周裁缝长舒了口气。
方才整个心神都放在和阿翠周旋讨好上,他压根没注意到宁黛路过自己的铺面,甚至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能再拖了!
周裁缝双拳紧握,再拖下去,自己的裁缝铺绝对要毁在这群只知道穿衣打扮的蠢妇手里!
这该死的宁黛!
现在就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他双眼遍布血丝,死死盯着宁家班的方向。
回到宁家班后宁黛让小青扇把吃食发了下去,自己拈了一块据说是招牌的酥吃,嚼了两口觉得不过尔尔。
“班主,你在想什么呀?”
小青扇好奇道,坐在高板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着腿,啃着点心问:“是在想新戏吗?”
其实是在思考能不能靠卖食谱小赚一笔,但发现自己只会做一个番茄炒鸡蛋,而这个时代都不知道有没有番茄的宁黛回过神来。
她摇摇头:“没什么。”
其余人风卷残云解决完所有点心,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而等到半夜,院外忽而传来一声暴喝:“什么人!”
随之而来的是重物自高处跌落的闷声,以及痛到变声的哀嚎。
这样的动静把宁家班的大半人都惊醒过来,宁黛匆匆披衣提灯出门,大门又传来清脆的拍打声。
“宁妹儿!这有个人翻你家墙头!我给抓住了!”
学徒们围在宁黛身边:“班主这人是在喊你吗?”
宁黛揉了揉额角点头:“去开门吧。”
大门刚开了一条缝,太叔成洋便泰然自若地推开,腋下夹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大跨步进来:“好像是贼?”
说着他把人往地上一丢。
学徒们上前将人翻成正面,就着烛光辨认,半晌有人惊呼:“是周裁缝!”
闻言宁黛睡意全消,她走上前去一看,还真是周裁缝。
只是现在鼻青脸肿,怪不是难以识别。
再一联想到他百日里和那个丫鬟打包票说最多三日交货,宁黛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把戏服偷了!
然后就着原样一点点拆开来偷师,实在不行,用裁缝特制的药水洗一洗当做件崭新的衣服送过去!
跳动的烛火在宁黛的瞳孔中闪烁着,她冷冷勾唇:“洋哥,多谢你了。”
太叔成洋摆摆手:“咱俩谁跟谁啊,说什么谢——宁妹儿,你准备怎么办?”
听见这话宁黛好笑抬眼:“自然是报官啊。”
太叔成洋恍然拍掌:“是了!现在你这儿的县令是戚哥儿,不是那种要拿钱开路的奸官,没必要私了!”
虽然和太叔成洋接触不多,但一个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宁黛相信他的为人。
连他都说戚衍不是奸官,宁黛于是更放心了。
恰好,自己作为原告下跪台下,可以亲眼确定戚衍的品行与爱好。
只是现在深更半夜的,不好报官。
太叔成洋送佛送到家,当下便抓起周裁缝往背上一扛:“这玩意先放我这,明天一早你们就去衙门,我给你插个队,先审你的案子。”
学徒们原本还惴惴不安于自家戏班和县令的渊源,此刻也都没那么担心了,看着太叔成洋大步流星消失在夜色里,一个个没事人样准备回去睡觉。
等人都散了,小青扇扯了扯宁黛的衣袖:“班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