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州外战场上,乌压压的南陈军正一窝蜂的向着唐军军寨前严阵以待的唐军冲去,他们身上大多没有什么正经衣甲,仅有的几件皮甲也都在看上去更加高大威猛的人身上套着。
至于他们手中的武器,也都是些长度不足的长枪抑或是卷了刃的横刀。
这些南陈军士卒们实际上也仅仅加入南陈军个把月而已,在唐军围城开始后,他们被从家中拽出来,被要求参与守城,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被告知可以离开。
等他们想走的时候,一名凶神恶煞的南陈军幢主就守在他们的营地外,最后有两千人因为体格较为健壮被留了下来,成为了一名南陈军的士卒,尽管他们没有见到那些南陈军将校承诺的粮饷田地。
杨大就是其中之一,他只是庭州城的一个普通商贩,家中耶娘都已经离去,也没有娶妻,但是凭着手捏糖人的绝活,往日里走街串巷,在坊市中兜售一点自己捏的糖人。
直到庭州城突然被围,与其他人一样躲在家中的杨大突然就被人从家中拽了出去。
身形不算健壮的杨大被拉上城头后,第二日就听说自己是要充当炮灰,便想着法子跟督管自己的一名南陈军队主打好关系。
对庭州城了若指掌的杨大先是溜到那些已经早早逃出城的富户家中把那些贵重点的小玩意孝敬给那名队正,又在那名队正的授意下在城中搜寻一些鸡鸭之类的满足那名队正的口腹之欲。
一来二去,杨大也在那名队主的推荐下成了自己那个临时编组的青壮队的队主。
再三向杨大保证绝对不会让他顶在最前面的那名队正确实没有食言,一连半个月,杨大都没有成为炮灰,因为唐军压根没有攻城。
不仅如此,唐军似乎还在与城中的南陈军议和,等到某一日唐军突然撤围,且城门突然打开放出城中百姓时,杨大便有些慌了。
他找到那名队主,想要求他放自己离开,可平常对他笑脸相迎的队主此刻却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口回绝了他的请求。
看着大批青壮被放回家或是放出城,杨大与另外两千余人则被留了下来,正式被编入了南陈军中,杨大原先的队主则被撤销,成了一个什长。
悔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杨大当时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自己被分到了那个队主麾下,可没几日他就笑不出来了。
趁着唐军依旧对庭州没有动作的空档,他们这两千余人开始了没日没夜的临战训练。
那名队主一改往日做派,手中的鞭子不断抽在杨大的身上,只要杨大稍稍表露出一丝不满,就会招来一通打骂。
连续几日非人的日子过下去后,杨大也彻底绝了心中离开的念想,只求不要上战场,他战战兢兢的又度过了几天后,一道出城的军令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断绝了。
此刻的杨大就在横队的第一列,他看着前方百步外比己方严整的多的唐军军阵,手脚已经开始发软,但是他的身旁,那名队主仍旧正在大声喊叫着。
“都快些,不要磨蹭!”
几名穿插在这些新募之卒中间的南陈军队主一边督促着他们向前一边踢打着周边动作迟缓的士卒。
杨大看着面前的唐军在自己眼中慢慢放大,渐渐地,他已经可以透过雨幕看清对面唐军的表情。
那是一张张跟自己年岁相仿的脸,但是他们的眼神却与自己毫不相同,冰冷、肃杀,那是一双双直面死亡的眼睛。
“南陈军近我三十步!”
瞭望兵的嘶吼声传来,唐军的军阵后方突然响起号角声。
“后退二十!”
队正校尉们纷纷大吼着将命令传达下去,紧接着整个军阵都开始缓缓后退。
唐军的后退让南陈军的冲击速度进一步加快。
在催促下快速冲锋的杨大看着对面唐军的表情带着戏谑,心中咯噔一下,随后不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脚下突然一空。
他低头看着黑乎乎的洞口,身子整个扑了进去,鼻子与嘴里都糊上了厚厚的烂泥。
他还没有把头仰起,就感到自己的腰间与背部收到了接二连三的重击,刺骨的疼痛让血顺着他的口鼻流了出来,他挣扎着想要翻身,却发现雨天天空中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遮住。
看着前方突然陷入壕沟的同袍,后方的南陈军9的纷纷停了下来,任凭他们后面的督战队主如何催促都不愿再上前一步,只是在原地犹豫着
寨墙上,王承业看着壕沟中密密麻麻地塞满了摔入其中的南陈军士卒,冷冷的喊道:“进二十步,攒刺!”
“进二十步,攒刺!”
随着号令下达,号角声再次想起,原本整齐后退的唐军重新向前,手中的枪槊向着壕沟中相互踩踏着想攀爬出壕沟的南陈军刺去。
密密麻麻地枪槊每一次刺出都能带出一蓬蓬血雾,一些处在最上面一层的南陈军还没有什么动作就变成了壕沟中的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