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涛的思绪,回到了两年之前。
在西北的旷野上,烽火连天,战鼓隆隆。
两年的征战,国库的银两如流水般逝去,可五百万两雪花银,顾得了活人却顾不住死人:这笔庞大的开销在战事的损耗下,到了阵亡将士的补助部分时,已经所剩无几。户部囊中羞涩,甚至连规定的阵亡将士补偿——三十六石大米都无法保证。
当时事态紧急,管不了身后事,士兵战场不拼命,再拖下去就是哗变。时任总兵的武松月当即拍板,瞒着户部从用来买兵器和粮草的钱中扣下一部分做了假账,挤出钱来抚恤了阵亡将士家属。本是义举,谁曾想西北战事一结束,甘肃按察使就将弹劾武松月的文书递到了都察院。
西北大捷,武松月是首功,当时的朝内朝外的形势不允许都察院刚赶走敌人就杀将军,都察院无奈,只能派员了解了一下情况便再无下文。
然而事情在西北平叛大捷两年之后,又被翻了出来。
霍涛心中的火当即就撞了上来:“部堂大人,岂有此理!在前线浴血奋战掉脑袋的是我们,打了胜仗反倒要让这些个文人指指点点,这是过河拆桥,大不了和他们鱼死网破。下次边疆有了战事,把这几个舞文弄墨的全绑到前线去!”
武松月依旧静坐如山,双眸紧闭,神态自若。霍涛心中的不忿和火气,他早已化于平淡,因此语气平和地劝慰道:“海山,此言只宜在兵部的衙门口诉说。说到底,我们对朝廷有所亏欠啊。但你应该明白我让石大人去调查都察院的深意,我们岂能坐以待毙?”
“大人,您,您是想要搅浑这池水?”霍涛眉头紧皱,试探性地问道。
“不仅仅是搅浑,还要投石问路。能从宫中派出人手,昨晚的事件绝非简单。石大人所言极是,若对方持有都察院的腰牌,那么都察院必定脱不了干系。”武松月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语气坚定。
霍涛还欲继续陈述己见,武松月却轻轻摆了摆手:“海山,你且下去歇息吧。我们当前所需的,乃是静待石大人这‘石头’能为我们探出一条明路,然后再决定后续行动。”
霍涛只得默默退出,留下武松月独自面对空荡荡的议事厅。此刻的武松月,脸色愈发阴沉。年逾半百的他,一生历经沙场烽火,如今虽高居兵部之巅,却知每一步走得艰辛。
他起身在室内踱步,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奏报上的描述:三十多名巡城官兵竟被两人轻易压制,这绝非寻常兵马司之人所为,即便是三十多头猪也不至于如此。那么,对方极有可能是都察院的人?都察院那群自诩清流的书生,或许擅长弹劾议论,但真要动手?哼!唯一的可能,伤人者乃大内高手,锦衣卫之人。而锦衣卫背后,正是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武松月的心如同暴风雨前夕的海面,暗流汹涌,却又极力保持着平静。他知道,这个信号意味着什么——那个被无数人忌讳提及的事情,终于要在万岁爷的日程上揭开帷幕了。用不了多久,宫廷之内将再次被血腥的阴影笼罩。
他必须活下去,在这场无形的权力角逐中存活下来。为了这一目标,他需要保持冷静,需要豁出一切。
他心中默念:“上奏疏吧,上奏疏吧。”然而,这件邪门的事情,究竟从何处着手调查呢?无论从哪个角度切入,似乎都可能触怒那些权势滔天的大人物。从今往后,他只听从圣旨,只按照圣上的意愿行事。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活着,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能够让他们继续过上平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