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被魔神盯上绝无好事,也知自己的身体绝对承受不住魔神怒火,于是早早地就准备了救命的东西。可没想到,这副身体竟然衰败的如此之快,连一日都撑不过去。
被爱米抱在怀里,可我听不见她的声音,闻不到她的味道,只能通过被抚摸的肌肤感受她身上的温度,艰难地蠕动嘴唇,我还有事要安排,还不能就这样失去知觉。
魔神权能的安排、邪眼的检测、针对至冬商人的计划、和七星的武器的买卖,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安排好,怎么能就这么晕过去!
蓦然地,心里生出一股不甘来。不甘心万事俱备东风已到却无法凭风借力上青云,不甘心万般算计却作了他人嫁裳,不甘心运筹帷幄却被身体拖累。
真的,不甘心!
那支生命药剂那样珍贵,却还是拯救不了这具漏的像筛子一一样的身体。我紧紧攥住手边的东西,拼命喘气儿想要说话,
可是身体就像是办公室里的那台碎纸机,将神智囫囵扯了进去,撕个粉碎,直到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秒,仍是一个字都没交代出去,反倒吐了爱米一身血。
摇光星身体抱恙的消息秘而不发,她是击退魔神的功臣,这个时候出事,不利于民心安定。为了不被人发现,就连上门看诊,都得偷偷摸摸的,夜里来夜里走,绝不多逗留一刻钟。
所幸同在玉京台,从不卜庐过来也费不了多大功夫,白术先生带着学徒阿桂,从角门悄悄地进来,没惊动任何一个人。
屋子里药气儿浓郁,一开门苦味儿能传出十里地,外人如何能不知,只是明面儿上不说罢了。
白术坐在床边诊脉,新安就抱手环胸在他背后冷冷地盯着他,大有诊不出个好就要拿一边的药锅扣他头上的意思。
脉虚气弱,外头看是好的,身体内里已经千疮百孔,兼之七窍流血,心魂分离,内伤严重,一眼瞧去,已是活不了多久了。
白术是个顶顶好的大夫,可也做不到起死回生,便是□□能救,可是魂儿都没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
他暗自叹气,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讲,尤其病人是个未到花信之年的姑娘,还和他打过些交道,对七七颇有关照。
他只能语焉不详地交待,说是三天之内醒不过来,只好请胡堂主来看一看了。
新安被气了个仰倒,把白术送走之后偷偷地抹眼泪,这孩子命怎么这么苦,打小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魔神……魔神是那么好打的吗,上面有仙人顶着,你说她往前冲个什么劲儿。这不命都要打没了,就算是天大的好处,也得有命兜着才行啊。
一夜过去,头上白了一片。
比他头发白的更快的是胭棠的脸色,刚抬回来的时候虽然七窍流血,可脸色红润气息绵长,一夜过去已经是面如金纸,出气多进气少了。
更严重的是,她还发起了高烧,额头烫的能烧沸一锅炉水。
没有办法,又将白术请了过来。便是真的要死,那也能拖一天是一天,说不定明天就好了呢。抱着这样的期望,连着灌了好几服药下去。
所有人都在赌,赌她能不能撑过去。
我在一片月光中睁开眼,背后一片黑暗,唯有脚下和面前的一座小院子是光亮的。院门紧紧关闭,门上和红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斑驳不堪,就连扣环也生满了锈。院墙的东南角缺了一块,芒草直挺挺地杵在那块裸露的砖石上,一阵风吹过去就倒伏下来,弯折了脊梁,再也没有爬起来。
这里的景象我再熟悉不过,就连门槛下的哪一块砖头下面有鼠姑打架都一清二楚。落在身上的月光冰凉无比,催促我快一点推门进去。
我不敢。
正是因为心知肚明这扇门后面是什么景象,我才连跨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对魔神动手时祂同样能接触到我的精神,反过来留下手段对祂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寒气遍生,从脚底凉到心里。月亮代表了错乱、癫狂、肆无忌惮的毁灭,这里——是祂惩罚我的刑场。
果断地向身后的黑暗跑去,祂的形体被镇压,就算是精神侵染也有限度,只要拖,只要拖到祂的精神消散,我就不会有事。
拔腿在黑暗里狂奔,直到肺泡挤出最后一口氧气,心脏输送最后一滴血液才停下,低头一看,脚下的石砖被月光照得苍白一片,像是大雪下一眼望不到边的屋檐。
冰凉、恐惧。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连呼吸和心跳声都一清二楚,也能听清背后生锈门环轻轻摇晃的吱呀声。
我一动也不敢动,不敢回头去看那此生最可怖梦魇,只任凭月光一点一点地融化成海水,没过脚背,淹过小腿。
新安坐在红泥火炉边,煎今日的第五服药。这个时候,这样紧要的东西,他谁都不信,非得坚持自己熬。
坚持个什么劲呢?他也不知道。
他心里乱得很,第二天都过半了,药也喝了好几服,还是一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