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都没有,要不是现在全家都要靠他镇着,他早就去倚岩殿给岩王爷磕头求平安了。
他抹了把眼睛,岩王爷死了,璃月要七星顶上,可我们终究是凡人啊,争得了命争不过天啊。
他越想越气,掏出坐在屁股地下的小凳子举起来,想要将胸口的郁气连着凳子一起摔出去,可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慢慢地坐回凳子上,佝偻了身体。穿堂风吹过,吹动了火炉里的碳灰,也吹动了他花白的头发。
不管说得有多好听,我们终究只是凡人啊,有些事,是要用命去抵才能做到的啊。
冰凉的海水还在缓慢上涨,快要漫过腰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继续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求生的欲望压过了心中的恐惧,我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转身推开了那扇门,老旧的合页吱嘎吱嘎,一响就响了十年。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和外面同样冰凉的石砖上放着一张白色的薄布,盖住了一个女人的身体。
月光冰冷刺骨,无需用眼睛去看,我都知道那些细节,祂再现了这个场景惩罚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上前掀开这张白布,露出的女人海藻一样的头发下,没有五官的脸庞。
她没有脸。
她没有脸,因为我已经忘记了她长什么样子,我对她最后的记忆,只有这样被一床白布盖住的身体和散落出来的,枯萎的头发。
背后有脚步声一点一点地靠近,又小又轻,我转头看去,是个只有门一半高的孩子。
原来祂这样会玩弄人心,这样轻易地就看穿我的伪装。我记忆里最深刻的,不是这个女人,而是这个孩子。
她和我隔着院门遥遥相望,她心即我心,她意即我意,一眼对视,无需说出口,彼此心思便如镜上尘埃,吹一吹就明彻了。
深蓝色的海水在院墙上卷了个沫子,不知何时,四周的海水淹过了头顶,堆叠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像是张开了的巨鲸的口,随时能合上将我们关在暗无天日的海底。
日沉西山,新月东挂,眼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地黑下来,等待的人心里的期望也一点一点地暗下去,和这天色一起埋进深不见底的沟壑。
第二日就眼看快要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起色,新安站在天井里,数着时辰比刻漏还准,恨不得将一刻钟掰成十年用。
时间从不会为凡人停留,无论多么不愿意,子时的钟一响,第三天还是这样到来了。新安腿一软,就这样瘫坐在青石阶上,半晌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扶着廊柱,慢慢地挪动步子,打发人去往生堂请胡堂主。
往生堂来的人不是堂主,是一位先生,他带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盒子,悄无声息地走过来。
新安看了看来人,一言不发地带着他往胭棠的房间走,不过两天,他却像是过了二十年。
“管家先生苍老了不少,”钟离看着新安头上新长出来的白发,颇为唏嘘。
“小姐奄奄一息,作为忠仆不能以身相代,也就只能愁一愁了”他将人带到房门前“不是胡堂主来,老头子我还有些高兴。”
他嗓音沙哑,像是生了锈的老锯子:“不是胡堂主来,就好像还有希望,还有得救。”推开房门,他让开一条路:“小姐向来很喜欢您,想来如果最后一面见得是您,会开心点吧。”
“还未到最后,何必如此悲观,会有好事发生也说不定。”钟离微微一笑,带着东西进去。
他不知晓,在他的背后,新安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又一下子冷下去。他冷冰冰地盯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做着最坏的打算。盘算着如果小姐没了,怎么着也要有个人陪葬,在地下也不至于孤单。
绣房香闺之内死气沉沉,门窗紧闭,房间里满是药味儿。不过进来的男人不在乎这个,他眉头皱都没皱一下,打开了带来的盒子。
一尺见方盒子里是一盏日月山海灯,椭圆的灯罩上绘着山河万象。他点燃了灯芯,将灯放在床头,微黄的光照在胭棠的眉目上,像是流云轻轻飘过,没留下一点痕迹。
钟离伸手,覆上胭棠的眼睛,灯火晃动,投射出岩龙的影子,再揉了眼睛仔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