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住江盈的手,又说了一遍:“别跟他讲。”
江盈有点懵,单纯地点了点头。
我叹了口气,提笔在纸上写下i love you:
“还是学这个吧,简单。”
“这是什么意思?”
“夫妻之间示爱用的。柔情缱绻,一点儿也不血淋淋。”
——
上辈子,别的家长忙着防火防火防早恋时,我爸却在鼓励我狠狠谈恋爱。
他说人一定要早点过情关,脑子里有情情爱爱的人成不了大事,活像条脖子上系着项圈的狗,迟早都会被人牵走。
我深以为然。于是痴男怨女就成了我最看不起的一类人,在这类人中,我尤其看不起为了谈个破恋爱搞宫心计的。
好笑,我成了自己最最最看不起的人。
之后一段时间,我照样和时栎在屏风后坐班记录,我眼观鼻鼻观心,笔下运笔如飞,看似云淡风轻,心里却盼着江盈一时嘴漏,把那个故事讲给凌负羁听。
他会是什么反应?厌恶?愧疚?平静?往事不堪回首?
可他眼里仿佛没我这个人。
于是我只好对自己说,这是因为他忙,又或者江盈没有告诉他。
再等等吧。
具体在等什么?我也说不清。
于是就等来了宫女太监们的窃窃私语——
“哎,太子妃今晚要和殿下共寝啦!”
“啊?不是说他们不睡在一起吗?”
“水滴石穿嘛,太子妃那么好的人,石头也会被感动的……”
天还没黑,江盈就开始羞答答地挑衣服,她在我面前转着圈,问哪件衣服更好看,眉毛淡一点好还是浓一点好,要不要抹胭脂……
渐渐地,我就听不见她说话了,心里被裹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油纸,她的话雨点似的渗不进来,可油纸震颤着承受雨打的重量,心闷闷地发疼。
当我再抬起头时,江盈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等我开口。
“都好看。”我说。
江盈低下了头,很自卑地说:“小谢,我脸上的烫伤很丑吧……”
她像个等哥哥安慰的小孩,我笑她可爱,认真哄她:“殿下喜欢你,你怎么打扮都是最好的,情人眼里——”
话没说完,一只小猫从我衣摆下钻出来,喵喵地冲我叫,像是认识我。
我定眼看了看,才想起这是卿白送我的那只猫,当初它很粘我,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跑丢了,再也没回来过。
“这是……”
江盈把它抱到膝盖,一点不嫌脏,很亲昵地和它对了对鼻头,又叫了几声它的新名字,那只猫也很热情回应她,像小狗似地舔她的脸。
“刚捡回来时它可狼狈啦,后来养养就变漂亮了……小谢,它好像很喜欢你,你要抱抱它吗?”
“……不了,它更喜欢你。”
殿外响起几道问安声,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到近。
说来真是好笑,人家两夫妻都要同床共枕了,我却还当他们是陌路人。我从没想过凌负羁私下会来见江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愣了愣,才起身行了个礼。
凌负羁淡淡地睨着我,他身边的近侍却喝道:“谢大人,你不知避嫌么?就算四下有婢子在,你也不该到太子妃这儿来!”
江盈脸瞬间红了,想顶回去。我怕越抹越黑,便先服了软:“下官有罪。”
“无妨。”凌负羁道。
“下官告退。”
我起身就想走,不料路过凌负羁时,莫名被扯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我们腰间两块玉佩缠到一起了。他那个是好东西,温润莹白的羊脂玉,我这个却是卿白送的玛琅珠子,相形见绌,实在寒酸得很。
我急忙用手去解,不料越解越复杂,硬生生地给弄成了死结,再抬起头时,对上了凌负羁晦灭不明的眼,像在说——你是故意的。
“我……”
不等我狡辩,那近侍已经不知从哪捉了把小刀来,凑到我们中间来,一把抓住解不开的那团结,将我那串玛琅珠子连根割断。
噼里啪啦的一阵珠子响,那结解开了,我脸也白了,瞧着满地乱滚的珠子,走也不是,捡也不是。
那近侍把小刀插回靴中,用鼻子哼了一声:“这不就简单了嘛。”
我攥了攥拳,指尖掐得生疼,真想一走了之,可一想到这东西是卿白花月例银子送我的,又默不作声地蹲下了身,一颗一颗地捡满地滚的珠子。
“都出去吧。”凌负羁说。
侍婢出去了,近侍出去了。
江盈想帮我一起捡珠子,凌负羁却道:“你捡的那只猫是他的,还给他。”
“殿下……”
我捡珠子的动作停了一瞬,道:“我不要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