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是一座三进的宅邸,林琅住在主君沈卓泉正院的后厢房里。他从小被养在林卓泉身边,侧室灵玉对此虽然舍不得,却也十分感激,毕竟没有几个正君会教养侧室所生的孩子。比起貌美妍丽的侧室灵玉,正君沈卓泉的样貌就比较普通了只能称得上清秀。林琼英虽宠爱灵玉,对沈卓泉却也十分爱敬信任,况且二□□夫多年相处也同亲人一般。
当年成亲三载后,林琼英要纳还是花魁的灵玉入府做侧室,那老鸨要五百两银子才肯放了他。林琼英一时犯了难,根本凑不出这么多银子来,日日忧心如焚,眼见老鸨就要将灵玉挂牌。最后关头是正君沈卓泉拿出嫁妆体己才替灵玉赎了身。
原来那灵玉竟是她母亲旧交之子,二人从小青梅竹马又有婚约,只是他家里突然卖了房子从此销声匿迹,怎么打听也找不到了。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她父亲就给她定了出身富商之家的沈卓泉,林琼英只当此生再没有机会见到灵玉了便收了心听从家里安排成了婚。
后来从灵玉口里得知原来他家里突然出了变故,他娘是个爱面子的人,变卖了房产抵债,怕遇到昔日故交颜面难堪便带着一家人远走他乡,后来他娘苦苦撑了几年便病重离世,他被狠心的继父卖给了人伢子,竟阴差阳错又回到上京流落到了潇湘馆。
时下逛青楼在文人墨客来说只是风流韵事,那日林琼英与同僚在潇湘馆喝酒,竟看见了宛如行尸走肉的灵玉。他穿了一身只能勉强裹身的薄纱呆呆坐在角落里,林琼英惊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昔日竹马竟然沦落风尘,她以为他该已经嫁作他人为夫相妻教子了,没想到再度重逢会是这种情形,命运怎么这么捉弄人呢?
同行的人还在取笑她见了美人走不动道了。林琼英上前一把将灵玉拽起搂进怀中。灵玉惊慌挣扎,林琼英嘶哑着声音道:“阿玉,是我。这几年你去哪了怎么没来找我?”
灵玉停了挣扎,整个人僵住了,等明白过来是谁,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他呜咽着搂住了林琼英的脖子,惊喜交加之下竟直接晕了过去。
林琼英焦急地抱着灵玉找到老鸨要将他赎走,老鸨在这风月场所多年什么没见过,亲爹卖儿子妻主卖夫郎,一颗心早硬的像铁秤砣,狮子大开口道,“这是我调教好要当花魁培养的人,还未□□呢,林大人若要赎他只要拿了五百两银子来,从此他就是你的人了。”其实这灵玉刚到潇湘馆才几天,性子刚烈不受管教,若不是看在他实在生的漂亮的份上,早打的他皮开肉绽了。
林琼英让老鸨通融几天她回家凑了银子就来赎人。放下还在昏迷中的灵玉,嘱咐让老鸨细心照看等过几日她便来接人。可回到家中她便犯了难,她去哪里筹这么多银子呢,她在工部当差一年月奉也不过四十两银子。
她将同僚都借了个遍,母父知道情形也拿出了家中积蓄,却也不过筹到二百多两。情急之下她找到那娶进门三年与她相敬如宾的正君沈卓泉。
“夫君,你帮帮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灵玉在那种地方受苦啊。”
面对妻主的苦苦哀求,林琼英的心也像破布一样揪成了一团。成亲三载林琼英对他温柔体贴,即使他三年未有所出婆母公公早已有不满,林琼英也没有纳小侍通房。他以为妻主同自己,应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鹣鲽情深,却未曾想,该来的还是来了。甚至比他曾经预想的还要让人心痛不能接受。原来妻主心里早已有了别人,还同别人订过亲,若不是造化弄人,他这正君之位就该是那个流落风尘的男人的了。
怪不得她这几日神不思蜀的仿佛魂都飞走了,原来是因为那个叫灵玉的男人。如果他不答应,恐怕林琼英会记恨埋怨他一辈子,在婆公那里也会落个善妒的罪名。届时与妻主离了心,再纳上几房小侍,这府里只怕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她为了别的男人哭的眼睛通红,可他心里却还在心疼她,沈卓泉将她的手收在心口,“妻主别哭了,为夫帮你赎他回来就是了。”不曾想,当时的一念心软,换成了此后的夜夜痛心难熬。
却说林府中送走了报喜的宫中女使后,林琼英一时有些感慨,虽她心里也知道凭林琅的样貌中选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妻夫二人回到正房里,自接了旨后沈卓泉就有些神情恍惚。她心生爱怜,伸手将他揽入怀里宽慰,“夫君,你也不要过于伤怀,这也是琅儿的造化。”像这样的正经场面,侧室灵玉按照规矩是没有资格出来的。
沈卓泉伏在她肩头,眸光轻闪,“侍身想到琅儿就要入宫,心里就像刀割。原只想着多留他两年,却没想到……”
林琼英又是一番软言安慰,声音又细又温柔。
两个小厮元宝和金锭对视一眼,红着脸把门关上退了出去。
这一夜林琼英宿在了正房宽慰安抚沈卓泉。而林琅的亲生父亲,这一天彻夜未眠,却无人知晓。好像在林琼英的眼里,林琅不是侧室灵玉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而是正君沈卓泉生的一般。
薄薄的窗纸上印出晕黄的烛光,显得这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