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都。
无垠天幕黯淡无光,宛如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埃,素雪纷扬落下,点染着东宫血流成河的每一寸土地。
君非墨浑身浴血靠着朱漆宫柱,眸光凶戾地注视着面前隽逸若谪仙长发如白雪的男子,微微扬唇,笑意凉薄道:“世人皆赞九弟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果见到你这副嗜血模样,那个小女医不知会作何感想?她是不是会害怕的立刻逃离你?”
君非离手中软剑银光如电,刹那间,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自君非白额角斜贯至下颌,他挺拔的身子如摧折的竹略微佝偻。
“若她能回来,莫说是怕我,就算是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君非墨疼的满地打滚,神情却依旧倨傲,甚至有些报复成功的得意快感,他侧躺在雪地上,看着温热的血晕开一朵朵朱色梅花。
“九弟,在你杀我之前,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
烈风冷冷道:“殿下,别听他胡言乱语。”
穿云上前欲直接结果了君非墨。
君非墨大喊:“我曾见过那个小女医。”
君非离心头一颤,软剑抵在君非白喉间,阴鸷道:“你在何处见过她?”
君非墨唇畔一抹凉薄的笑缓缓绽开,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瘫靠在玉阶上,声音极轻极淡道:“当时,我的手下发现了你的踪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秘密离宫前往蓉城,不知为何被她发现,遭到了她的毒杀,若非我谨慎,便着了她的道,她为我所擒,交手中,我取下了她的面纱,还一掌重伤了她的心脉,当然,她也没让我好过,一把毒药让我再不能人道。”他抬眼凝视着君非离,狞然道:“直到那日在寒泉她为你舍命挡箭,我终于明白,她一定是猜出了我的身份,所以才想杀了我为你斩除后顾之忧。”
君非离身形颓然,一向挺立的背佝偻地弯曲着,鲜血如注地自嘴角汩汩流淌,染红了他雪白无垢的衣衫,手中软剑轻颤。
烈风眼角噙泪,大吼道:“君非墨,你住嘴!”
穿云侧眸,昏沉天色下,君非离双眸中没有一丝光华与情绪。
这样的眼神,他只在殿下幺妹离世时见过一次。
幽深死寂,了无生意。
那是哀恸到极致的绝望。
“君非离,是你害死了她。”
君非墨的大笑放肆又嚣张,宛若野兽发疯时的嘶鸣。
君非离惘然一笑,漫声道:“你说得对,是我害死了她。”
软剑一扬,狞笑的男子没了声息。
天顺二十八年,正月初七,太子谋逆,赐死东宫。
君非离浑浑噩噩地回到王府,径直进了那座被府中众人视为禁忌的华美院落。
罗帐低垂,寒玉榻上,清丽绝伦的女子面容恬静,唇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调皮的笑,她静静躺着,仿佛只是在沉睡。
君非离怕身上的血腥味熏到千笙,换了一身干净白衣后,才在她身边躺下。
“笙笙,我回来了。”
他盼着她能像往日那般嗔怒他晚归,可她却永远不会回应他了。
那日在寒泉,看着她坠落在他怀中,他带着宛如化泥落花一般渐渐失去生机的她赶回昭都,召集天下医者妄图救回她,疯了似地以为她还活着,不让任何人触碰她。
直到他那一向温和的母妃狠狠给了他一耳光,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说:“离儿,让她安心去吧。”
他才慢慢清醒过来,可他怎么能让她离开?
他寻来寒玉榻保她形容如生,日日夜夜与她同处,仿佛还是在草庐时那样亲密无间。
她和寒玉榻一般冰冷,再不会如他一般有这尘世的温度。
君非墨死了,她的仇报了,他再无留恋,真正的心如死灰。
他想去殉她,可是不行,他这条命是她拼死换来的,除了寿终正寝,他无法舍弃。
视线移到枕边的素锦白衫。
那是她为他亲手裁绣的新年礼物,可她却再也看不见他穿这件衣衫的样子了。
脑海中骤然响起君非墨尖利的嘶吼。
“君非离,是你害死了她。”
他失声恸哭,没错,是他亲手害死了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回府那日,母妃强迫一众御医为他诊脉,他才得知了一切真相。
他早该死在那个寒夜,是她用千年方能长成的雪灵芝救了他,而那雪灵芝也是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希望。
噬魂发作时痛不欲生,须饮人血方能平复,尤以尝遍百草的医者之血最佳,而他喝的每一碗药中都掺了她的血,她那样孱弱,却为他屡屡取血。
她做了那么多,对他,却只字未提。
后来,烈风给了他一封信,那里面全是她的担忧与筹谋。
她在蓉城偶然发现了与他相似之人,又根据形貌从烈风口中探知那人是君非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