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侯世子被侯爷狠抽了四十鞭,一身皮肉撕成了烂肉泥,若非皮糙肉厚,险些丢了小命。
当夜,侯府“御用”郎中于奎新匆忙登门诊治,光清伤上药就耗费了大半宿,等他去到别鹤院,天已经见明了。
叶白榆服用了发热的药,睡得昏沉,但依旧警觉,于奎新与王嬷嬷靠近院子她就听见了。
王嬷嬷今日没进门,声音听着十分疲累:”于郎中,大姑娘如今住得宽敞,你便在这院子里熬药,我这忙活了一整夜就不陪你进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就吩咐这院儿里的丫头。”
于奎新点头称是,迈进院里的脚步却比来时沉重。他清楚今日是来给大姑娘送催命符的,弄不好,也是自己的催命符。
他抬头看看晦暗不明的晨光,用手搓了搓疲惫的脸,认命一般去了厨房。
这碗催命药直熬到日上三竿。药端来时,叶白榆刚刚睡醒,贴身的丫头正拿热帕子给她净面。
“将死”之人的待遇堪比祖宗,早上无人催醒,醒来就有热水热饭捧到嘴边,端的是不用劳动一根手指头。
一番妥帖服侍后,叶白榆靠坐床上,隔着薄纱床帘看着屋里的人移动。丫头们只留一个,其余都退了出去,于奎新在床边落坐,装模作样地请她的脉。
叶白榆将手伸出帘外,任他探脉。片刻后听他道:“大姑娘病情又严重了些,看来昨日的方子不奏效,今日得换一副猛药,可能有些不入口,大姑娘忍耐些。”
叶白榆隔帘点了点头。于奎新暗自叹气,犹豫再三,终将那碗药端了起来。
还未及端稳,忽被一只手摁住手腕脉门。他身心一颤,惊惧地看向帘后。
叶白榆单手挑开床帘,坐起,当着屋里一致惊诧的两张面孔,端起那碗黑得出奇的汤药闻了闻,又尝试着抿了一小口。
“唔……加了乌头?”
乌头二字令于奎新那绷紧的心弦霎时挣断,震得他险些从凳子上掉下去。
而仅剩的那个小丫头则惊于大姑娘竟开口说了话,目瞠口张,活像见了鬼。
叶白榆生怕吓不死他们似的,继续道:“于郎中,你家乌头是不要钱吗,这种分量,不出两日我就要去见阎王了吧?”
于奎新不知是惊呆了还是干脆丢了魂儿,浑身僵硬地坐着,一张脸白得纸一样。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见到的是假的叶大姑娘。
他见过稚童时的大姑娘,也见过长成人的大姑娘,无论怎么看,她都是个胆小柔弱的女子,跟眼前这个姿态随意,眼神犀利,口出惊人之语的姑娘根本不像同一人。
不,肯定不是同一人,叶大姑娘哑巴腿瘸,都是他亲手治残的,怎么可能会说话?
“你,你是……”
叶白榆打断她:“于奎新,你先别管我是谁,我且问你,你给侯夫人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脏事,值吗?”
于奎新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勉强润了润苦涩的喉咙。值吗?在他当年险些饿死的时候是值的。
二十年前,他领着胞弟自北地逃难至此,一路上缺衣少食,因为那批流民众多,又是天寒地冻的时节,连棵完整的草根都挖不到,他只能割肉放血维持弟弟的命。
人在那样的绝境,便是路边的狗施舍一泡尿都是再造之恩,何况韩家姑娘——也就是现在的侯夫人韩氏,给了他一包干粮以及二十两银钱。
她说干粮救命,银钱安家,若将来还有难处,大可去找她。从那时起,于奎新就把往后余生的命交给了韩家姑娘。
这世上,谁活着都不易,他有他的艰难,韩氏有韩氏的艰难。韩氏的艰难便是后宅里挡她道的妇人们。
于奎新的心是矛盾的,一方面他甘愿为韩氏豁出命,也能理解韩氏的选择,可对那些枉死的妇人,以及未见天光的小生命亦于心不忍。近二十年里,他无时不在这样的矛盾里痛苦纠结。
今次韩氏让他毒害大姑娘时,他竟希望能东窗事发,如此,他这条恶贯满盈的烂命就可以解脱。
想到此,他输出一口气,僵硬的身体认命般缓和下来,“大姑娘,是我一人之罪。”
叶白榆早看出此人尚心存善念,可以为她所用,这才直白挑明。她闻言不置可否,只说:“你之罪足可祸及你胞弟。”
于奎新那认命低下的头倏地抬起,“大姑娘,求你不要殃及他,他什么也不知道!”
叶白榆爱莫能助地摊开手,“求我没用,陛下恐怕已经在查你了。”
一股寒意自头顶灌入,直坠脚底,于奎新的脸上霎时见了冷汗,“怎,怎么会?”
陛下怎么会注意到他一介草民?
“你无需多想因由。”叶白榆看穿一切道,“你只需告诉我,你想不想活着,想不想保你弟弟的命?”
于奎新自嘲地摇摇头,“我一条恶贯满盈的贱命活不活无妨,我弟弟确然无辜,若大姑娘慈悲,便留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