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山的狐狸大多不来人类都城，在人类聚集的地方，他算得上是非常老的狐狸。毕竟胡天南战死疆场封神的时候他就能化形了。自离开幽都山，胡晏春就是单枪匹马在人间。他像游侠，从不出马。硬要说胡晏春与出马仙的渊源，得追溯到他年轻气盛的时候曾踢过胡家七十二个堂口，最终把胡三爷的本尊给招惹出来的事儿上去。只不过这种古早的恩怨，随着斗心渐弱，斗转星移，连坊间传说都消弭了。等到刘兆丰认识胡晏春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天天人畜无害坐在炕上喝着小酒看春晚的宠物模样。
突然给他来个炸香的提示，这是想表达什么？
狐妖晏春是个喜欢坐在火炕上喝北大荒的老妖怪，不爱捉弄人，也不爱发脾气。他不会乱开这种没有分寸的玩笑。
林巴马琴的声音忽然响起。
文达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推门而出。
刘幸福的屋子太小，文达的听筒声音基本可以被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说：“王总的秘书刚刚死在工地上了。我找不到王总。”
齐迎亚和刘幸福的目光双双追着文达出去。
房门一关，屋里彻底陷入了死寂。
刘兆丰举着仅剩的一根香，从污浊的窗户望向外头，吹了香随手扔进垃圾桶。
刘幸福看见轻轻碰了一下齐迎亚，示意齐迎亚注意垃圾桶。
屋里很安静。
楼外，雨水正争先恐后地冲进排水口，在欲垢黏腻的城市底下汇聚成寒冷的湍流。
刘兆丰反应过来。吹香是很多门派的禁忌。
心想刘幸福既然知道炸香，必然知道出马的不吹香。这下信任算是彻底崩了。不过有些事很难用三言两语解释——刘兆丰跟胡晏春之间没有禁忌。他们是生死相交的忘年朋友。刘兆丰想了一下，索性不再纠结。从胡晏春的态度看，他很可能摊上了大案。真到了生死攸关，刘幸福和齐迎亚怎么看他就不重要了，实在不行全部打晕带走。如今重要的是问清楚怎么回事，现代社会用香沟通，不如发短信。手机一掏出来，看到胡晏春刚给他发来的短信：【大侄子，我今晚坐高铁进京，万勿轻举妄动！】
刘兆丰：【你能买着票嘛今晚？】
胡晏春：【我认识人儿。明早来接我！】
掐灭手机，刘兆丰默默收拾他的维生素和香炉。妖怪跟人一样，都有自己的地盘儿。胡晏春如今跟胡家天字辈的老狐狸们关系都还不错了，虽然不出马，但身为人间生灵，大事上他也会出面帮忙压东北的场子。这些年，三界局势紧张。阿勒锦的秃尾巴老李忙得头都快谢顶了，胡晏春亦轻易不再离开北方。他这一走，带走了白山的力量。胡晏春更加不该随便离开东北。不是说这老狐狸管多大事，就是大家都习惯了他在，心里总还有一方依靠。如今突然一走，难免会出点流言蜚语和意想不到的幺蛾子。
胡晏春不是个爱追忆往昔的妖怪。刘兆丰对胡晏春的所知是从他们认识开始。所以他所知的能让胡晏春如临大敌，又连夜进京的事，只有一件——十四年前胡晏春自己一手带大的玄孙子折在了一个会用离魂邪术的影子人手里。说来，这个事同刘幸福说的那个事还有点关系。
事情变得复杂了。
还有一个点在那个“王总”身上。
王总的秘书死了。电话里是这么说的。看那三个人的反应，不动脑子也能猜到电话里说的那个王总跟这三个人有不浅的关系。
那么，王总是谁？
后来，刘兆丰写佛粥案结案报告时，把王陵珊的案子放在了最后。对于刘兆丰而言，她是佛粥案最后一名受害者，也是佛粥案唯一一名真正意义上全身而退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