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桁大概恨不得直接弄死这个口出不逊的不孝子,但是又因为忌惮着什么,生生忍住了。
他只是沉默着狠狠一戒尺抽了下去,顾训楹闷哼一声,唇角的笑意却越发浓烈,盯着顾桁道:“爸,你老了,还不肯承认吗?”
身为统领族群的狮王,最害怕的就是族群之中的年轻一辈成长起来,这会严重的动摇到他的地位,因为年龄上的差距是难以弥补的,在雾岛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一旦被取代,面临的下场不会比死亡好到哪里去。
所有顾桁绝对不允许自己倒下,否则这些年来丧命于手下的亡魂就会像是蝗虫一般扑将上来,将他的一切都蚕食殆尽。
或许年轻的时候还会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但是如今,就如同顾训楹所说,他已经老了,因为年迈,所有更加害怕自己会失去一些东西,如果到了生命的尽头却一无所有,那这一生忙忙碌碌机关算尽又有什么意思?
只可惜身为他的血脉,他的儿子,顾训楹并不懂他。
顾桁一点手软没有,下了死手,这一通家法下来,顾训楹是血肉模糊的被抬出去的,饶是这样,顾训楹也没有开口求饶一句。
顾桁独自在画堂里坐了许久,这才道:“去叫苏荷过来。”
苏荷在顾家的地位其实有些尴尬,要说她是顾桁的心上人吧,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儿都生了,顾桁也没有给苏荷一个名分,要说对她不在意吧,这些年里顾桁身边关系最密切的女人就是她,所有佣人们琢磨来琢磨去,就管苏荷叫“苏夫人”。
只是眼下真正的顾夫人就要进门了,也不知道这位苏夫人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
苏荷对于顾桁的传唤并不意外,放下手里的园艺剪刀就跟着人来了画堂。
里面没有开灯,窗户也关着,是以外面虽然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画堂里面却是阴沉沉的,就连人的表情都不怎么能看看清楚。
苏荷走进去,看向顾桁。
——顾桁不喜欢她说话,所有苏荷在顾桁面前从来不开口,都是用手语,免得顾桁又发疯,将她的嗓子彻底毒哑。
顾桁抬了抬手,让苏荷过去,苏荷便照做,顾桁打量她的脸许久,不知道是在看眼前的苏荷还是在看过去的桑磬,或许谁都没有,他只是在想自己的事情,毕竟顾桁就是这样目空一切的人。
“这些年,我对你不够好?”顾桁终于开口。
苏荷打手语:很好。
“很好……”顾桁猛地一巴掌甩在了苏荷的脸上,力道之大,让苏荷瞬间就跌倒在地,顾桁眼神阴戾的盯着苏荷,“我对你很好,你还这样吃里扒外?”
苏荷捂着自己的脸,吐出了一口血,她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
顾桁气的胸口不停起伏,咬牙道:“这些年除了名分,我什么没有给你?结果你伙同顾训楹那个小畜生一起来算计我?”
他又不是什么蠢货,事后仔细想想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苏荷的功劳,毕竟除了苏荷,谁能支走他身边的人?
他给苏荷的信任,却被苏荷用来算计他!
苏荷垂着头,一言不发,顾桁暴躁的一把揪起她的头发,这才发现她唇角虽然还带着血迹,但是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平静的好像顾桁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顾桁手指发抖:“说话。”
“苏荷,说话。”
“你想要我说什么?”苏荷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粗粝,和她柔美的相貌截然不同,她慢慢擦去唇角的鲜血,淡淡道:“辩解?我没什么可辩解的,我确实帮了阿楹,你想怎么处置我?杀了我吗?求之不得。”
顾桁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苏荷道:“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我只是觉得跟你继续虚与委蛇下去很没有意思罢了,你说除了名分什么都给我了,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想不想要。”
“你不要忘了,当初是谁救的你,要不是我……”
“要不是你,我现在应该被那群人玩儿死了?”苏荷笑了一声,她盯着顾桁的眼睛,里面全是讥诮:“要不是你,我的嗓子不会毁掉,我的孩子不会是私生女,我也不用被关在这个鸟笼里半辈子!”
“顾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对我很好了?是不是觉得我就该对你死心塌地忠心不二?”苏荷笑出声:“我是个人啊顾桁……我是个人!”
说到这里,她声音已经哽咽,“我不是你养的猫猫狗狗金丝雀,不是你的附属品,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一点?”
顾桁似乎有些惊愕,他好像完全没有想到苏荷竟然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意见,竟然好一会都没有说出话来。
苏荷说完后又似乎觉得自己挺好笑的,她跟顾桁这样的人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你想要从我身上找到桑磬的影子,可我从来不会是她,也不可能变成她。”苏荷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