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金环在床上挣扎一天一夜,生下了一个儿子,至此王府有了四个孩子,并且因为锦娘管得很严格,乳母听话不自作主张,王府交好的女大夫时时前来看顾,四个孩子目前看着都很健康。
小病小灾没少,没有发展到特别严重的。
不过今年天气实在是热,安排给金环坐月子的地方尽量挑了阴凉处,也通风,也洒水,也放冰盆,也给个竹夫人倚着,仍把她热得十分烦躁,人躺在床上,一天要换三四次床褥子。
这一趟折腾,倒把金环素日的要强去了十分之九。
四娃儿的小名也让金环取了,金环正因苦热、涨奶和腹痛日夜不得安宁,随口说:“就叫!四儿!”
金环和李琚的年纪加起来是虚岁四十,民间取名用这种方法的多了,嘴快叫成“四儿”,正好孩子排名也是四,合适的。
小东西的名字定下来了,金环坐蓐期满后,能受点冰盆的风,后再奶了他几次,渐渐感觉儿子也挺好的,但是小名儿已经取了,就继续那么叫着。
金环似乎有更丰沛的情感,她好几次悄悄地来找巫明丽,小心翼翼瞅着巫明丽的眼色,表达自己的意愿,她晚上想和孩子一起睡。
孩子现住康妙堂后排抱厦,金环搬到了离儿子最近的院子,其实朝夕可见,金环仍然割舍不下为母的牵挂。
巫明丽不想枉做恶人,都答允了。
甚至四儿的大名儿,巫明丽都让金环自己想。
他们皇家的孩子,一辈儿有一辈儿的偏旁,只要是那么个偏旁,巫明丽都随她。
金环不爱读书,却为了儿子翻遍了大辞典,千挑百选,选得一个“钱”字。
金环和巫明丽说时,很怕被嘲笑俗,巫明丽却说:“还不错,王殿下瞧了定也喜欢。”
便只等孩子开始读书了就给他正式起名。
顺便巫明丽就先给祸已定了个大名,“镀”。偏旁是必带的,实际意思取个“度”字。这边取着,那边巫明丽问花枝儿和灵芝,有没有想法给孩子取大名儿,那两位拒绝了,一个说自己不通文墨,一个说请主人娘娘赐福,还没生产的那位更没别的意见。
这个偏旁的字儿,常用的不多,像“铭”“钢”“锦”等字儿,都已经被其他王的孩子用了。如果自家崽儿取名太晚,说不定只有生僻词了,巫明丽决定先选几个报上去,抢个位置,若不满意,再换嘛!于是又把“钧”“钊”“锄”三个字也预先要了。
给礼部和内务司写了帖子,巫明丽顺手给李琚写信说一声。
等他回来只怕好名字都没了,所以她先占几个座儿,如果他有别的字想起,写个信回来,她再去改。
巫明丽下手快,是有好处的。
隔壁蜀王府想起来给崽儿取名“钊”字,一说,已经给信王府的姑娘用了。
蜀王妃在外面要酸巫明丽几句,怎么姑娘也和儿子一样起名儿啊?巫明丽白眼一翻:“我家一向这样,你看看我的名儿,是不是和我哥哥弟弟们一样。”
蜀王妃不知怎么,感觉好像心里真的酸涩了起来。
不过在人后,她却要暗喜:哎哟,那个小东西看好的名字也拿不住,可知是个没福分的。
尽管换个名字就行了,蜀王妃也掩不住心里的高兴。她一向持有一种奇妙的玄学判断:如果早上不顺,今天诸事不顺;推及人更是,如果小事不顺,大事也不顺。
蜀王给儿子取的名儿被占了,这就是第一个不顺。
当然,不顺可能不仅只是这一点。
蜀王感觉自己这趟回来,诸事不顺,又说不上哪里不顺。
他自认为自己什么都做得很好,皇帝陛下看起来也没什么不满意,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潜意识告诉他,有什么东西不太对。
蜀王去年底下江南,今年夏天动身返回,在皇帝陛下看来,算是灰溜溜回来的。
皇帝陛下派他去江南,“巡视禾苗”,他就真的只去看了庄稼。
官面上的奏陈,私底下的书信,秘信呈报,一团团政清人和景明春和上下同和,华美文字,写风情,写景致,写牧童骑牛,老翁牵马,妇人纺绩……一幅幅田园春光烟雨江南……
要不是内侍总管的档案还记着蜀王下江南之前,皇帝陛下的殷切嘱咐,皇帝陛下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派他去江南游玩来着。
看看韩胜子的书信奏陈,看看同去江南的户部郎中等官员的密信,江南到底什么样子,他真的看不见吗?国库的钱粮到底如何,他真的一无所觉吗?
十六儿那个傻子都知道“左支右绌寅吃卯粮”!
看着儒雅清俊的儿子,听他说自己在江南结交了哪些文人墨客,拜访了多少书院,写了怎样的文集……皇帝陛下乐呵呵地赏了他一些东西,让他回家休息。
“废物”两个字,就在皇帝陛下心中盘桓,只差脱口而出。
离“竖子不堪与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