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比皇后其实还要哀伤一点,李清婉死在最好的年纪,再小一些,还没出来活蹦乱跳,皇帝陛下不认得;再大一些,已经嫁人了或者当女观去了,和宫廷来往不太密切,皇帝陛下忘记了。
那样一个活泼明丽的女儿,花朵一样的姑娘,正是给皇帝陛下留的记忆最深的时候。
不过正如巫明丽所预料到,皇帝陛下从没想过让巫明丽对此负责,巫明丽觉得自己想大包大揽还不一定有资格,巧了不是,皇帝陛下也这么想的。
他心里认为的第一个要给李清婉的死背锅的人,是主持制定偷袭计划的五军副指挥使,就是他把日子定在变天的时候,大凡提前一天,都不会有这种变故。
锅轮不到巫明丽背。一个妇道人家,和前朝兵事有什么关系。(注1)
地点转移到外面的正堂,巫明丽谒见陛下,陛下和巫明丽相对悲戚,皇后倒像是作陪来的,陪着抹了两次眼泪。
一旁的内侍、嬷嬷们劝了两次,劝好了,又重新拾掇一番,才切正题。
经过和皇后的沟通,巫明丽大约摸清了皇帝陛下的态度。
他意定对制定袭击策略和执行袭击策略的一干人,功过相抵,有赏有罚。具体怎么执行的,巫明丽暂时不知道。
夺下北莎原这件事,上辈子没发生过。上辈子镇北军被偷袭腹地,败了,元气大伤,漠西蛮趁机偷了昆仑山一带的地盘,后又被于青击破王庭,被迫再次大规模搬迁,彻底失去对大雍西域的掌控权。
形势有天地之别,漠西蛮的选项也有天壤之别。巫明丽之前能猜到于青会被支使出去,现在却猜不到下一步的方向。
她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来源,但影响并不太大。
局势摆在这里,大雍拿下了北莎原大概率还是按兵不动,就威慑漠西蛮。大雍不想两线作战,现阶段的头号敌人还是索瑟。
巫明丽将责任先揽到自己头上,然后顺势说道:“本来是一场大胜,若不是护主不力,凌劲都很可以进英烈祠了。”
皇帝陛下亦十分可惜:“是他时运不济。不过,朕打算找个理由赏他,还有同去牺牲的壮士之父母家人。”
巫明丽看看皇后,皇后点头,她才回道:“才刚正在和母后娘娘商议的一件事,倒是对上了。”
皇帝陛下表示感兴趣,巫明丽才将李清婉的“驸马”说如实转告,末了瞅着皇帝陛下的眼色提议:“既然十四公主想驻扎北莎原,臣妾认为,可以仿效先贤,以国葬之仪,于北莎原起公主陵,使凌劲合葬,续其祭祀。此十年是公主陵,彼百年,也许是公主仙君祠,亦未可知。”
皇帝陛下盘了盘前后,有些意动:“你觉得给她什么样的封谥好?”
“古有镇国太平,今有定国长安,如何?”
皇帝陛下看不出喜乐,道:“你还想鼓励后来人有样学样吗?”
巫明丽回道:“臣妾始终以为,公主的价值,不仅仅只是联姻。太平日子里头,爱怎样也就怎样了,不太平的时候,公主也该和皇子们一样去挣太平。”
皇帝陛下不置可否,道:“着礼部再议罢。”
前后两次应对结束,时间又很晚了,巫明丽辞别皇后出宫,刚到宫门就遇见了田趁月。
巫明丽从马车上解了一匹马,牵着,和田趁月一起慢慢往家走。
离开宫门有段距离了,朱雀大街上行人稀少,风也淡淡,田趁月才说:“娘娘的喜怒越发藏得好了。”
“您哪说我?我就没从您脸上看到过哪怕一次真实的情绪,您倒说起我来了?”
田趁月捻了捻他的胡子,道:“那是娘娘误解小臣了。娘娘以心腹事托我,我岂能以假情假意回报?我在娘娘跟前都是真的,真真真的。”
巫明丽冷笑:“我问你,昨儿你是真想拦着我,还是作为幕僚必得拦我?”
田趁月见她笑了,这才敢跟笑:“娘娘又误会小臣,小臣拦是真心拦,知道拦不住,所以意思意思就得了。果真非拦不可,今儿小臣就该装病请娘娘到处求医了。哎,到底结果怎么样?”
“今儿么,我该说的都说了,结果,我也不知道。陛下让礼部再议。不管怎样了局,我尽力了,什么样儿式的我都接受。”
“礼部再议?”田趁月拧紧眉头,“还有操纵的空间。”
“不急。再议,至少也得议论半个月。这半个月啊,能做的太多了。最少最少也能多收集些信息。西北到咱们着万里迢迢,书信往来都是一拨一拨的,宫里头、咱们收到了信,一定有别人也收到了信,我去找女眷那边的,你去找你的同窗聊聊……”
十四公主在北莎原关隘战死,在宫里民间都是大消息,有人传扬她的威名,有人编排她的绯闻。她的实际功劳比不了罗剑胆,只因她的身份显赫,消息传得竟比年初罗剑胆立功那会儿还要沸沸扬扬,时人将她们俩并称“巾帼双杰”。
这些传闻,在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