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府需要挑蒙师了。
廿五六七岁可以进皇族的学堂,有翰林院的学士给他们讲课,六七岁之前,他要在家读书。
巫明丽琢磨要请一个田趁月那样会做人的进士才好,要老实,会看脸色,会做人,还会哄孩子。
其实巫明丽能给孩子发蒙,但没必要。请个正经师父,大家都放心。
祸已比廿五小半岁多,算日子明年发蒙,正好请来的蒙师上午教一个下午教一个。送了哥哥出去读书,又要迎来珍珍和四儿,这蒙师一辈子也离不开王府了。
祸已已经略微晓事,跟着哥哥学样儿,着急起来管巫明丽叫“爹”,不急时叫“阿母”,不过廿五管花枝儿叫“娘”,祸已没有娘,逮着漂亮姐姐都叫“娘”。
祸已早慧,嘴甜,会说话就会哄人,一定是个机灵古怪的孩子,巫明丽思忖再三,不想骗她,哪怕是善意的骗。
于是今年正月里,巫明丽让瑞姐儿抱着祸已,同她一起去家观里给碧兰上香。
碧兰灵前放着供花,水仙梅花双清样式。
巫明丽和祸已说,这是你亲娘在上,要记得啊别忘了。
祸已趴在瑞姐儿怀里,看着双清供花,嗷嗷了几声。
再往后抱过来给碧兰上香,不需要巫明丽再教,祸已就知道喊“娘”了。
可能是年纪小,可能是太聪明,祸已从没问过,为什么哥哥的“娘”是二娘,她的娘是灵位。
是个很省心的姑娘——虽然她只会给巫明丽省心,侍奉祸已的瑞姐儿和丫鬟们可不觉得这个小折腾很省心。
家里的事相对,外面的事就非常复杂了。
风起江南的那一摊已不必多说,韩胜子的奏陈和书信虽未对外解密,但看皇帝陛下一茬一茬地派人往返,老六老七两个最有可能继位的人也都在江南。
京里人各自从自己的消息渠道打听,大约知道皇帝陛下是对“国库收入”有打算。
涉及钱,还可能涉及储君之争,绝对的大事。
没有人敢在此时懈怠,一个个抖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恨不得抄起老花镜摁在“中枢”诸臣身上,研究出个子丑寅卯。
田趁月有一手消息,再看京中众人的嘴脸,不免有种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的畅快感,吃瓜吃得特别快乐。
不过吃瓜只是顺带的,精准定位每一个举足轻重的人心思变化才要命。
皇后所代表的一部分外戚、勋贵包括坚定的立嫡派大臣转向礼王,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文臣按兵不动。
以前蜀王居长,现在的礼王可不居长,嫡长之争,一触即发。
本朝以来,隐隐可以分出清流新党、以致仕姚相和苏大学士为首的清流旧党、勋贵三个大系,他们内部还有山头,大致可以视作五个集团,互相撕扯攻讦。
之前蜀王在前面顶着,党争在一个小范围里,随着蜀王大势已去,斗争上了个心台阶,定国公主封谥葬礼就是第一件撞上来的大事。而这也只是个导火索,战火既燃,公主安葬之后,他们的斗争日渐强烈。
先头还可以说对事不对人,如今竟有些非我族类必诛其政的意味。
这是很不好的苗头。
至少田趁月不喜欢。
一旦争斗起来,难免政令废亡,伤的又是谁的利益?
到此节,田趁月又更理解了信王妃的国-君-臣-江山的说法。
文臣们互相阻挠对方执行政令,甚至不惜歪曲皇帝陛下的意志以达到自己党同伐异的目的,难道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反对的、破坏的、攻击的“事件”“律令”“政务”是好是坏?
他们只是宁可损伤社稷,也要打击政敌,保全和扩大自己的利益。
田趁月不喜欢,很不喜欢。
可是目前,他尚未有机会深度介入中枢斗争。
他只能等,等到信王妃收拢的这一拨人形成新的“朋党”,取代旧党,获得话语权。
或者等信王妃和韩胜子勾画良久的“钱庄”,如他们所愿的那样,成为朝廷真正的心脏。
这是朝政一面的事。
家业方面的事也不少。
奉德公府那面,小鸾已经将承嗣掰扯清楚了,袭爵是大公子,今年的考较多半不会太为难他。
袭爵要降等,而且没有实权。
这个爵位最大的意义是进宫面圣的权利和国公府那么多的产业的实际掌控权。
对小鸾来说,还有个借机给她爹撑腰的路子。
她爹在外征战,又苦,又危险。现在的还好,皇后记着她的好,答允她照拂她爹,那位帝王眼里有她爹,心里有边关。
然而下一位,下下一位呢?
她爹还不到四十,若是战事顺利,还能杀十几二十年,杀不动了要考虑养老和虚衔荣誉,老了还要琢磨身后事,她还有个哥哥……
她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