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某口满溢的大湖一般。
“秋溪儿,你能明白这样四个字的重量吗?”
秋溪儿并没有回答,这样一个在剑崖疏离人间已久的白裙女子,或许确实很难体会那样一种情绪。
但某个穿着如同秋水的色彩一般的橘衣女子或许能够明白。
当年天下妖族囿居于幽黄山脉,某头瘸鹿,便时常立于那些黑土高崖之上,满含热泪的远眺着人间。
所以那样一个女子,在得知自己大限将至,便下了崖去,真诚的穿过了人间,死在了秋水。
草为萤转回了头去,继续坐在崖边看着人间,喝着自己葫芦里酿了千年的酒。
崖下的声音依旧着。
是这样一个少年不可忘却的过往的故事。
只是他让这样一座高崖回到了槐安新历二十年,却没有走下去看一眼。
秋溪儿在那里沉默的坐了很久,看着那个少年,缓缓说道:“师祖突然来了崖上,说着这样的故事,难免会让人多想。”
草为萤轻声说道:“不要怀疑自己,你们所想的,便是正确的。”
秋溪儿默默的转头看向某个与道人一同北去,寻找某个人间剑宗的剑修身死之地的书生。
“神女之事,当真一切不可容?”
秋溪儿虽然也不想去问着这样的东西,只是一切已经摆在了面前,自然不得不问。
草为萤平静的说道:“不是不可容,而是瑶姬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过遵循世人的意愿,她历经过冥河之下的人间,秉持着一切徒然的想法,觉得生于神鬼庇佑之下,才是世人最好的选择,卿相不知道这些东西,才会相信着瑶姬会让人间更上一层楼。我无法说清她的想法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但世人是生而自由的风草,是走是留,不应该被神鬼所制约。”
这个负剑的青裳少年转头看向人间南方。
“她的神力正在缓缓恢复。”
“当初秋水离开之前,我便与她说过,人间不可能再被允许出现当年古楚那样的天地正神。”
高崖之上,似乎有着无数剑鸣之声随着这样一个少年平静的话语升起。
剑声锵然。
然而崖上并未有过那样多的剑。
“大道十五叠往上,便是人间偏神。她只要愿意留在那样一个层面,我自然不会理会这样的事情。”
当初在静思湖中,草为萤从明蜉蝣那里要来了种子,瞬息入灵巫,而后由那样一个书生算出了如何是人间偏神。自此少年便不再过问那样一个古楚鬼神之事。
便是卿相,亦是在太一春祭之前,说过当下槐安,只要愿意倾尽全力,未必不能倾覆那样一个神女。
“人间自会有力量去对抗那样一个神鬼。”
“但天地正神,这是一个对于当下人间而言几乎不可触及的领域。”
草为萤无比平静地看着南方。
没有继续说下去。
秋溪儿沉默了很久,而后问了一个或许许多人心中都有着猜测的问题。
“东皇太一大司命那些人,是如何只剩下了神魂的?”
草为萤并未回答,只是轻声笑了笑,说道:“我当然不可能奈何得了东皇太一那样一个人间至高神鬼。”
答案自然是清楚的。
秋溪儿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长久的沉默的坐在那样一处清泉边。
一直过了许久,这个当代剑崖崖主才看着那样一个少年轻声问道:“师祖何时真正醒来?”
草为萤缓缓说道:“该醒来的时候,自然便醒来了。”
秋溪儿沉默了少许,轻声说道:“为何不是现在?”
“剑修虽然不讲道理,但是也不会去欺人间年少,去欺神鬼孱弱。”
青裳少年抬起头,微微笑着,说道:“更何况,青莲修剑千年,总要有个合适,能够问我之剑的对手。”
青衣一生无敌。
他这位三弟子,自然不想步那样的后尘。
修行本就是枯燥之事。
倘若没有一个对手,自然更为遗憾。
一如书生不能入仕。
一如厨子没有客人。
剑修可以没有剑,但不能没有出剑的人。
秋溪儿轻声说道:“秋溪儿等着观沧海那一日。”
草为萤却是笑着说道:“只怕你要失望了,我那一剑,人间见不得。”
神河之剑,当初便差点打烂东海。
人间最好的剑。
当然是人间不可见之剑。
闻之则伤,见之则死。
秋溪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却是蓦然沉默了下来,按着膝头的剑,一瀑青丝如流地垂落在清泉边。
一直过了许久,这个自秋水手中接过了剑崖崖主之位的女子才轻声说道:“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