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蛰早早地在出营必经之路上埋伏等候,良久,出殡的队伍果然来了。因为阴曹地府之鬼魂多半没有家属,且行军打仗常常马革裹尸还,行伍之中治丧从简,故而送殡的队伍人数不多。为首的同袍竖起招魂幡,身后是沿路洒买路纸钱的士卒,和敲击开路鼓的士卒。因为没有孝子贤孙抬棺,故将棺木放在车上,且黎蕨因为裹脚,行不得远路,所以也将其置于车上。八名士卒环绕在车舆四周。看来送殡者都是仲虎的同帐士卒。
己蛰已经摸清了对方情况,心里有了计较,先按兵不动,悄悄跟随。又走了一程,离奈何桥前的山谷已经不远了。
突然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从道旁扑出一只斑斓猛虎。举着招魂幡的士卒首当其冲,惊呼一声:“天也!有虎!”然后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将身后撒纸钱的士卒撞了个趔趄,纸钱如雪片般漫天飞舞。士卒将招魂幡一扔,扭身拔腿便跑,边跑边喊:“有虎!有虎!”
随即打鼓的士卒、撒纸钱的士卒、车前的士卒也看清了猛虎庞然孔阜的身姿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花纹,手脚早已不听使唤,连滚带爬地跑了。被车子和棺木挡住视线的士卒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突然猛虎轻轻一跃,跃上了棺木,咆哮一声,虎尾一扬,居高临下,威风凛凛。这下所有士卒都看清了老虎的雄姿,个个肝胆俱裂、屁滚尿流、哭爹喊娘、作鸟兽散。
车上的黎蕨一直躺在棺材旁,本就吓得六神无主、魂不守舍,突然一只大虫窜到自己身边张牙舞爪、嘶吼咆哮,于是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猛虎望了望四周,然后在黎蕨身上嗅了嗅,接着俯下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将黎蕨叼走了,一眨眼消失于道左。
半晌,众士卒才渐渐缓过神来,其实送殡的士卒都有随身兵刃,只不过疏于操练,仓促间根本没想起来。稍微定了定神之后,几个胆大的士卒抽出腰中刀剑,慢慢地朝车舆聚拢过来。过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动静,剩下的士卒也拔出兵刃,走向车舆。
所有士卒在车舆前前后后找了好几遍,也没看到老虎的踪影。正在纳闷时,一个士卒说道:“那个小娼妇不见了,幸好仲虎的棺木完好无损。”
另一个士卒说道:“我方才冒死回头看了一眼,好像看到她被大虫叼走了。”
又一个士卒说道:“被大虫叼了去,只怕是活不成了。真是怪事,从未听闻此地有猛虎出没,怎么今日被我等遇上。”
再一个士卒说道:“仲虎名字里有虎,难道是……仲虎显灵了?”
还有一个士卒说道:“或许真是仲虎显灵,亲自来将他的姘头带了去。不过,怕就怕不是仲虎,而是伯虎、叔虎、季虎横刀夺爱,该如何是好。”
众甲士都笑了起来,也有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不论如何,仲虎的尸身尚在,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众士卒继续吹吹打打、纸钱开路,将仲虎的棺木送往奈何桥去了。
另一边,猛虎将黎蕨衔在口中,绝尘而去,一口气跑出好几里地,到一人迹罕至之处,才将黎蕨放了下来。接着只见猛虎向右一扭,现出人身来。原来此虎乃是己蛰所变,己蛰用猛虎吓退众甲士,然后将黎蕨救走。多亏了“神隐鬼藏”之法,省得多费手脚,否则即便将众甲士击退,也难以善后。
己蛰在黎蕨肩头拍了拍,不见反应,又拍了拍,须臾,黎蕨悠悠醒转,却依然昏昏沉沉。己蛰轻轻地喊道:“黎蕨姑娘,你无恙否?”
黎蕨一脸茫然地说道:“是执事啊,我怎会在此?”
己蛰说道:“你之前随着出殡的队伍,正在被押往奈何桥的路上。”
黎蕨似乎在努力回忆,突然全身痉挛颤抖起来,惊恐地喊道:“虎!有虎!”然后挣扎着欲爬起来,一副要逃命的样子。
己蛰连忙将其轻轻搂住,说道:“姑娘莫怕!虎乃是在下所使的障眼法,不必惊慌。”
黎蕨略略心安,以手撑地,坐起身来,说道:“那虎我看得真真切切,吓得我魂飞天外,绝不可能是变戏法,我不信。”
己蛰粲然一笑,退后了几步,然后向左一扭身,又变作斑斓猛虎,或扑或吼,张牙舞爪,活灵活现,惟妙惟肖。黎蕨简直惊掉了下巴,期期艾艾地说道:“你,你,你……,虎,虎,虎,果然是你!”
猛虎向右一扭身,又恢复成己蛰的样子。己蛰走到黎蕨跟前,说道:“不错,正是在下变成猛虎,将姑娘从送殡的队伍中叼了出来。”
黎蕨起身整理了衣裳,然后盈盈拜倒,说道:“多谢执事救命之恩!”说罢就要磕头,己蛰连忙将其扶起。
己蛰说道:“如今众士卒只当你已经命丧虎口,女闾的姊妹们皆以为你已经为逝去的士卒殉葬,这两处地方是不可再回的。不知姑娘有何打算?”
黎蕨说道:“妾身本以为必死无疑,根本没有为将来盘算。如今突然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实在没有主张。”
己蛰说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