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围纷扰的议论声中,陶婆子那张尖酸刻薄的脸涨了个通红。
“谁说我是被我儿子媳妇赶出家门,自个儿找去他们家?我就是……就是新买的东西回来,还没来得及往家放!我才不是要出门!”
在场的众人,大多性子都是好的,到底顾念着街坊一场,听了她这死鸭子嘴硬的说辞,只是笑了笑没戳穿。
也有性子刁钻的,当即就接口道:“那你老既不出门去,就早些回家吧。别回头让那等爱嚼舌根的人见了,以为你老天黑不着家,在外头鬼混呢!”
“可不是?到时候那等人就该说陶阿婆你为老不尊了!”
这话一出,大伙儿笑得更厉害了。
陶婆子让自己前头说出去的话,杀了个回马枪,脸上的神情越发精彩纷呈。
“我本来就是要回家的。正经人谁天黑不着家?”
扔下这么一句,陶婆子忌惮地觑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赵大娘,捡起小包袱就往家回了。
黄昏时分,天黑的格外快,经过这么一闹,天色已经变得将暗未暗。
也就在这个时候,沈遇从外头回了来。
和上次一样,他这次也带了不少东西,先是肩上挑着一根扁担,掸着两捆柴火,背后还挂着个大包袱。
柴火和那包袱都体积巨大,都快把他壮硕魁梧的身形给衬的娇小了。
但沈遇一点不显乏力,走路又快又稳当。
走到跟前,他把柴放下了,在离众人都颇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住脚,先解释一句:“我身上有些味道,就不走近了。”
而后才开始客客气气的依次“婶子”、“大娘”的喊人。
多黑心的人才能睁着眼说瞎话,说他这样知礼又能干的人不像好人,出去鬼混呢?长得好总不至于是错处吧?
在场众人一边笑着和沈遇打过招呼,一边不由又在心中,啐了那颠倒是非黑白的陶婆子一口。
“你这臭小子,不是说今日午前送了炭,午饭就能回来吃?”赵大娘眼见他回来,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没好气地道。
沈遇先喊了一声“娘”,又跟宋玉枝颔首,打过招呼,接着解释道:“因为了一些事儿,不觉就耽搁到这会儿了。”
“啥事能一耽搁,就能从午前耽搁到现下?你给我仔细说说。”
赵大娘是真的有些恼了,也不是真的恼他被事绊住了脚,毕竟给人做工的,身不由己的状况多了去了。
只是那陶婆子编排的话实在难听。
甚至赵大娘还想到了刚搬到清水巷那阵,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有传闻说沈遇那方面不行。
给赵大娘急得立刻去找周氏解释。
后头还有街坊热心过了头,要给赵大娘介绍什么游方郎中,说自家亲戚都七老八十了,就是吃了游方郎中的药,得了个老来子。
给赵大娘差点气出内伤来。
好不容易,经过时间的冲淡,加上大伙儿收了赵大娘送来的柴火,不好意思再接着提了,那阵“妖风”才总算刮了过去。
没成想,今儿个突然蹦来这么一桩子事儿!
在场的街坊虽没跟着陶婆子一道说嘴什么,但嘴长在人家身上,领教过谣言厉害的赵大娘就想让沈遇当着众人的面,锣对锣鼓对鼓的说清楚。
沈遇也发现自家义母情绪不对了,他抿了抿唇,接着道:“就是铺子里头的事儿。是我没注意时辰。”
这含糊的说辞,明显跟赵大娘的意愿相悖了。
宋玉枝明显感觉到身边的赵大娘有些下不来台,气得更厉害了。
要搁平时,宋玉枝遇着别人家的家庭矛盾,肯定就直接离开了。
赵家母子于她而言,却不是外人,她就拉着赵大娘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打了个圆场,“沈大哥才从外头回来,风尘仆仆的,大娘怎么也让他进了家门,歇口气,喝口水,然后再细说也不迟。”
“是呀。”有人帮着劝道,“赵姐姐前头不是说,你家儿子刚升了小管事?许是东家交代了什么事儿,不方便对外人道。”
说着话,前头准备出门的夫妇道:“天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不然赶不在宵禁的时候回来。”
“一个没注意,天都快黑了,该回家准备夕食了。”
众人很快都很有眼力见儿地散开。
赵大娘冷着脸看了沈遇一眼,掉头就走。
巷子口只剩下宋玉枝和沈遇两个人。
宋玉枝先问沈遇要不要自己搭把手,听他说不用之后,就三言两语把前头发生的事儿说给沈遇听。
“沈大哥别介意,大娘就是怕又有人在背后说嘴你,这才急了一些,想让你在人前把事情说清楚。”
沈遇说不会,“我知道我娘的脾气。回头会跟她好好赔罪的。”
人无完人,赵大娘心肠好的没话说,脾气是真的有些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