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的这个位置上。”谭离猛地色变,站起了身来。官吏忙安抚:“大人放心,桌椅皆已撤换过了……咱们户部历来也是很讲究风水的。”说着,抬手指了指一旁角落里偷偷挂着的画像,那画像画得甚妙,乍一看像是财神,仔细一看,又有武将之姿,再细看,颇具常刺史神韵。看着那画像,谭离心下稍定两分,壮着胆子坐回去,随手翻了两本账本,只见要么是催俸禄军饷的,要么是核算亏空……不禁觉得,那位前僚走得如此之急,实属事出有因,人之常情。如此半日翻看下来,谭离对自己的富有程度忽然有了全新的认知——他虽贫寒,却不至于欠下如此之多的烂账,若这些账摊在他身上,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上任头一日,便在拧眉和叹息中度过。临到下值之时,几名官员和书吏走了进来,说是户部新任侍郎人选定下了。谭离乍一听,脑子“嗡”地一下——新任侍郎?那湛侍郎呢?莫非……一急之下,也撒手走了?湛侍郎是个好人啊!遥想去年,他初入官场,一无所知,就是湛侍郎将他拉扯长大的!最后一次相见时,湛侍郎的脸色的确疲惫了些,头顶也的确稀疏了些,可怎就至于……谭离迅速红了眼眶,但因未听到消息,便仍抱有一丝侥幸,上前打听了一句,才知湛侍郎尚且健在,只是此刻人在宫中。湛勉没急着走,他只是准备升官了。原任户部尚书年事已高,近年来因压力倍增,耳力与脑力都有些不大好了,早朝上,与圣人对答时,总是牛头不对马。回了户部,听着下僚们报账时,总是坐在那里叹气喃喃念叨:【难啊,太难了。】亦或是:【穷啊,太穷了。】如此念叨,每日不下五十次,足足持续了两月之久。故而如今已是半辞官的状态,呆在家里休养,找了回春馆的医士每日上门把脉调理。谭离刚回京没几日,忙得晕头转向,对这些消息尚未来得及去了解。但湛勉显然知晓得一清二楚,前有下僚猝死,后有上峰神智不清,往通俗了说,岂不就是,死的死,疯的疯?光景使然,湛勉虽接任了户部尚书之位,却也很难感受到发自肺腑的喜悦。如今,他已从忧虑自己的头发多少,发展成了忧虑自己的生命长短。国政之事,已远非他一人之力可以扭转左右,如何苟住性命似乎才是眼下急需思索之事。忧虑间,湛勉想到了自己的老师,老师在朝中才是最高龄之人,同样担任一部尚书之职,为何却仍能做到精神抖擞,神智清晰呢?这其中的秘笈是什么?湛勉遂前去虚心讨教。褚太傅也不吝啬,给出两则忠告,甚是言简意赅,第一则名曰【别憋着】——顾名思义,不可将压力郁结于心,要掌握随时随地发疯的美德,宁教我怼天下人,不教天下人气我。第二则名曰【别吝啬】。湛勉一时未懂:“老师,此为何解?是让学生懂得乐善好施,积攒功德吗?”见他一脸虔诚呆样,褚太傅没了耐心:“是让你花钱请几个门客帮忙打理琐务。”湛勉恍然大悟。就请门客帮忙打理琐务一事,此刻吴家也正在考虑商榷。吴寺卿吴聿也升官了,且也升去了户部,顶替的正是湛勉刚空下的户部侍郎之位。听闻父亲升迁的喜讯,吴昭白甚喜,连忙过来向父亲道贺,正听到祖父谈到要使人引荐几名文人幕僚入府之事。吴昭白尚在思索时,只听妹妹开口道:“女儿也愿为父亲分忧。”吴昭白一愣:“春白,你怎连这等事都要揽……”他身为吴家三代单传的嫡孙,都还未来得及自荐呢。“春白可以试着学一学。”吴老太爷做主开口,目含欣赏地看着孙女。吴昭白欲言又止,到底没有说出反驳之言。春白此行从东罗回来,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他总觉得春白装模作样,现下的春白则叫他觉得,装也不装一下了,几乎将争强好胜摆在台面上了。且父亲说,春白从刀下推开父亲,救了父亲一命,更狠的是,春白还拿刀杀人了……!她杀人了!她杀过人,那她岂不是连人都敢杀?等等……是个病句来着……岂不是没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了?每每想到这一点,连只鸡都还没杀过的吴昭白心底就莫名怵得慌。且经过去年那场漫长的反思,他那股自视过高的心劲儿已经被折了大半。也因此,他心中虽有话想说,却到底没敢吭声。“祖父,让兄长和我一起吧。”吴春白提议道。吴昭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过去,只见妹妹与他端方一笑:“便是让兄长帮着磨一磨墨,也总好过他成日闲着无事可做。”吴昭白听得神情扭曲——话里话外,怎有种废物利用之感?他饱读诗书,会的可不止是磨墨!上首的吴老太爷看着孙女,眼神不禁越发满意了。吴春白回到居院时,侍女侍奉她沐浴罢,帮她绞干头发时,问了一句:“婢子为女郎收拾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