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沈府
一到入了秋,后院三少爷的小院中就热闹了起来。
西侧厢房单辟出来,装满了瓦罐、匏器。
过阵子,这些容器中就会装满了沈家下人和庄头们送来的各色鸣虫。
这些虫里,有铃虫、蟋蟀、金钟、蟊斯等等等等。
五八门的虫儿叫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沈玞从小爱虫,还专门为养虫,在西厢地下铺了北方才有的火龙。
一到冬季便叫下人钻进火龙点起火来,不一会儿,整个屋内便如春天一般。
至于为什么要叫人钻进火龙?
那是因为一天里要烧很多次,每次都只烧一点点柴火,而且还要多段一齐点火,不然室温不能均匀,虫儿容易得病。
为此,沈家专门给沈玞配了十来个下人帮着少爷养虫。
养虫不仅要有合适的温度,空气还不能太干燥,所以每天得把虫儿一只只【请】出来,在潮湿的布上爬上一爬,就沈家养的那么些虫,如果没个十来个人伺候着,压根照料不过来。
即便家中已经有了许多虫,但沈玞还嫌不够。
松江府自打入了秋,逢八的集市上就有不少人兜售鸣虫。
所以,只要是赶集,沈家这位三少爷那是必然要到的。
这不,今日逢八,沈玞一大早就在下人的伺候下打扮了一番准备出门。
刚去给沈王氏请安时,却在门口遇到了沈瑄。
两兄弟自从上次互殴,沈玞便一直耿耿于怀,见到沈瑄也不说话。
沈瑄倒是想缓和兄弟间的关系,见到面就没话找话道:“三弟,这么早,准备出门?”
沈玞白了他一眼,根本连动动嘴皮子的心思都没有,直接一个跨步,抢在沈瑄前面进了堂屋。
沈瑄站在门外,见自己屡次三番想修复兄弟之间的关系,却一直遭到沈玞冷眼,他心中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明明是兄长,却在家里处处忍让。
这个弟弟不仅不搭理他,甚至连基本的长幼礼节都没有,直接抢在他前面进了屋子。
沈玞进屋后,见沈王氏正在侍女的服侍下端着一碗燕窝慢慢喝着。
见到母亲,沈玞立马跟变了张脸似地笑道:“娘,你有什么好东西,就偷偷自己藏着吃,从来想不到儿子!”
沈王氏见到自家老儿子,眼睛都笑眯了:“你呀,这是女人喝的东西,你想要,今年先娶个媳妇过门,到时候,你媳妇想要多少,娘给多少!”
这番话说的,让一旁伺候的沈瑄妻子柳氏心中很不是滋味。
自己一大早就来了伺候婆婆起床,忍饥挨饿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婆婆吃东西,她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想想自己娘家兄长也是一省的按察使司佥事,谁知道,竟然在沈家连个下人都不如。
这时,她瞥见自家丈夫走了进来,连忙敛容站好。
刚进门的沈瑄就看见自家妻子垂首跟下人们站在一起,而自己的弟弟和沈王氏却有说有笑。
他忍着心中不悦,躬身行礼道:“母亲!”
沈王氏明明已经看到沈瑄进来,但她却佯装没有听见沈瑄的话,还是跟自家小儿子有说有笑。
沈玞自然知道母亲的用意,这是帮自己出气呢,于是跟沈王氏说笑声越来越大,完全当一直弓着身子拜见的沈瑄是空气似的。
柳氏见自家丈夫受了憋屈,眼睛顿时红了,但她不敢吱声,害怕给丈夫带来麻烦,自己到时也不好过。
沈瑄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又是拱手一礼道:“母亲……”
这次沈瑄的声音很大,堂上的沈王氏皱眉道:“我耳朵还没聋,你叫这么大声干嘛?要是不想来请安,以后你就别来,省得你心里不舒服!”
沈玞在一旁帮腔道:“娘,我可是每天都要给您请安的,我喜欢给娘请安!”
沈王氏一脸笑意道:“就你嘴贫!”
沈玞道:“娘,我想从账上支点银子,今天逢八,我去集市上看看虫!”
沈王氏笑道:“去吧去吧,出去别惹事,听到没?”
沈瑄听见这娘儿俩的话顿时皱眉道:“三弟,你上个月为了买虫,已经在账面上支了三千多两银子,怎么还要买?”
沈玞这边还没说话,沈王氏就一拍桌子站起身怒视沈瑄道:“怎么?你弟弟现在玩个虫都不行了?咱们这样的人家是在乎这三千两银子的人家吗?沈瑄,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一大早就来给我不痛快?”
沈瑄也生气了:“娘,您生在官宦之家,又嫁到了咱们沈家,一辈子锦衣玉食、吃喝不愁,但你知不知道一个农夫忙时种田,闲时做活,要多久才能存下这三千两?少说二百年啊!沈玞一个月就掉了三千两,这&……”
沈玞突然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