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黄雀的御膳房师傅正在洗手,一边训斥小徒弟:“做事倒还是细心,只是动作太慢了些!还得练,否则很容易成为把柄。你成了名厨,在酒楼里做得慢些,姑且还有些食客愿意等你;可你再高一级,到了皇宫中,怠慢了这些主子,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小徒弟连连点头,语气惶恐道:“师父您说得对,徒儿以后一定注意。徒儿第一次上,实在紧张,才会慢了些。”
师父头也不抬道:“你记着,在皇宫里做事总是要战战兢兢的,从第一次到最后一次,全都要小心行事。因为无论干什么都容易被找茬,不是你哪里做得不好,主要还是取决于这些主子们的心情,别的都是看命。所以师父对你严格,要你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这样才不容易被抓住把柄。知道了吗?”
然而小徒弟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御膳房师傅觉得有些奇怪,他将手用布擦干净的时候,听见徒弟扑通一声跪下,道:“几位大人,出、出什么事了?”
御膳房师傅放下布,转过头去,看见门口站了几个侍卫,气势汹汹的样子,为首的侍卫阴阳怪气地道:“太后要我来问问,那盘腌黄雀是谁做的?”
御膳房师傅愣了一愣,道:“是小的做的。怎么,太后不喜欢?”
为首的侍卫不答,手一抬,旁边几个侍卫走上前来,分别抓住他两条手臂,将他整个人牢牢拷住,往外拖。小徒弟急了,道:“你们干什么!我师傅做的菜不会有错的,他在这里待了十几年了!”
“十几年?”为首的侍卫冷笑道,“说不定蛰伏了十几年,就为了在今天搞鬼呢。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可信任的,毕竟连皇上都会因为吃东西而出事,祸从口入,真是怎么防都防不住,如今这时候还顶风作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什么呀?”徒弟忿忿地,“自从宫里出事,御膳房每一天都做着同样的菜,都是一样的材料,怎么可能动手脚?”
然而这时候御膳房师傅朝着他摆摆手,叹道:“好了,既然是太后的意思,你们带我走便是。喂,徒弟,刚才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徒儿道:“可是师傅……”
“你记住了吗?”
“我……”徒儿咬牙道,“记住了,师傅您去吧!”
御膳房师傅被带到太后跟前,太后抬起头,脸上的微笑像是融化的冰花,一旦被阳光照耀,就迅速地消散褪去了。她的眼神此刻冷若冰霜、威慑天下,那些下人仅仅是被眼神扫到,都会浑身发抖:直接被太后传唤去问话,不是天大的好事,就是天大的坏事。
御膳房师傅第一次直面太后,被她的美貌和威严震慑住,一时间竟完全说不出话来。这个天底下威严最高的女人所吃的东西(的百分之一),竟是从他手中制作出来,他这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责任是比想象中更为重大而艰巨的。
他只是怔了这一下,旁边的侍卫朝他膝盖踹了一脚,道:“胆大包天,见了至高无上的太后,还不跪下请罪!”
御膳房师傅跪在地上,一开口,他便听出了自己声音中无法控制的颤抖:“太后,奴才何罪之有?”
童贯怒叱道:“大胆!竟敢和太后争辩!”
太后倒是没怎么表现出情绪,她低头拨弄着自己漂亮的指甲。她的手光洁细嫩,是从来不会干活的手,保养得如同少女一般。太后看着自己的手,觉得很是满意,然后抬头看着这个厨子,慢慢说道:“今天这腌黄雀来得晚了些,这倒无妨。可是怎么不用蒸的,反而用油炸?腌黄雀本已是鲜嫩丰腴,蒸最能保留它的滋味,却偏偏又要过油,以至于喧宾夺主,油上加油,过犹不及,可惜得很。”
厨子一听这话,冷汗都冒出来了:原以为太后不会碰这道菜,谁料太后不但吃了,还很会吃,对它的新做法非常不满意。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太后娘娘明鉴。平日里这道菜都是干蒸,可您说吃厌了。奴才便寻思着用些新的方式来烹饪,这样太后或许吃着会舒心些。”
童贯一听这话,冷笑一声道:“太后爱吃什么,想吃什么,用得着你一个厨子来揣摩,你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还是怎么的,竟敢越权办事,真是死不足惜!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正是在这十万火急的当头,决不允许出现一点变数,包括吃的也是如此,是决不许突然改变菜式的。你倒好,自以为是,改蒸为炸,谁知道你在里面有没有捣鬼!”
厨子磕头谢罪道:“奴才知错。奴才下次一定将黄雀改回原来的做法,再不会让太后失望。只求太后网开一面,放过奴才吧……”
太后轻笑起来。太后笑的时候,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且不可捉摸,而自己的命运不过是她手中的玩物。他听到自己的磕头声变得沉闷模糊,他恐惧得不能做一切事情,只记得持续地磕头。
而童贯的声音是中性的,略高昂的,他跟着大笑,然后冲着自己说道:“你一个厨子,光是见到太后,就已经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还以为自己的菜做得好吃,感动了太后?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