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子是厂长两口子不敢开门了,紧张兮兮的抵着门生怕外头的人撞进来。
结果那从门缝里塞出去的相机唰一下子就不见了,在他们关门瞬间还扔进来一块金角子。两口子要吓死了,鬼鬼祟祟的趴在门上听了半天,又贴窗户上的塑料布往外看:还真就是来换照相机的,换得了人呼啦一下子就不见了。
但等两人收拾残局时,反而感谢起那怪人来了——他们以为藏的好好的木箱子上不知啥时候全被老鼠剋穿了,要不是发现的及时,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可就全填了耗子嘴了……
林星火无语了,揪着兔狲的耳朵不知道说啥好,感情还有黑貂做情报官,这还真是兔狲这个大家长带头不干好事。
狲大爷任她揪耳朵,一副做都做了不如拍照的无赖样子。
林星火检查了相机,居然还是个外国货,里面倒是有胶卷,但是:“洗相片呢?你会还是我会?”
只在路过县城照相馆的时候瞄过一眼相机是啥样的兔狲呆住了。
相还是照了。全家大大小小一个没漏,有合影也有独照,但是只有用完的胶卷,相片得等几年才能洗出来。
兔狲神气的小耳朵都不支棱了,林星火又好气又好笑,第二天背着它去县城照相馆照了张像。国营照相馆的师傅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顾客,漂漂亮亮的大姑娘,穿着崭崭新的衣裳,不跟对象照相,反倒抱着只憨乎乎的大猫来照相。
这就算了,这闺女事还挺多,什么猫坐着她站着、她抱着猫一起坐、把猫举高了、猫蹲肩膀上抱着她的头……还用他擦的亮亮堂堂的自行车当道具。照到后来,老师傅都怕她的钱不够付账,不给照了。
二十张照片统共十八块钱,这会儿都是黑白照,但林星火看到木头桌子贴着一张写着“手工上色,每张十元”的字条,便说:“黑白照要一套,手工上色的要一套,加急,年前能来取吗?”
照相师傅却不敢接她的钱,只管拿眼上下打量,方才拍照的时候都没看这么仔细,半晌,这老师傅才问:“闺女,你这么祸祸,你家大人知道不?”现在棉纺厂普通女工的工资一个月也才十元,这一把拿出二百多块钱的人家得是啥样的家庭,就算父母都是八级工,两人工资加一起都不够照这回相的。
林星火再保证不会有家人来找后账,这才约定年二十九来取照片。照相馆二十四就放假了,但老师傅在二十九那天来半晌,等林星火过来。实在是手工上色不好弄,不然明天林星火就能拿到照片。
“麻烦了。”临走,林星火从背筐里摸出一小布袋面粉塞给他:“叔,过年包顿饺子吃。“
老师傅打开一瞅,真就是没掺一点麸子的好面粉,推拒的手就有些使不上力了。县里供应紧张,别说白面了,就是粗粮都不好弄,老师傅一咬牙,把全身上下的兜都掏干净了,将拢共斤粮票塞进林星火手里,这才接过那袋面粉。
林星火和兔狲走后,老师傅也锁了照相馆,把面粉藏怀里赶紧家去了,他老婆子还稀奇呢:“你这劳模也有偷懒耍滑的时候,咋了,没人照相啊?”结果那面粉布袋一露,老婆子跟掉油缸里的耗子似的喜的找不着北,赶紧就藏瓮里放在厨柜最里边,多少年没上过锁的橱子又请出铁将军来把门了。
*
正月二十九,充满时代感的挂墙木相框就上了林星火家堂屋的正墙,就挂在领袖图像下面。这年月的相片压根不给洗大相片,一色六寸小相片,但国营照相馆那位师父的上色手艺还不赖,还挺还原的。
狲大爷十分喜欢,端坐在相框下方的八仙桌上看了半小时,现如今最爱在后院玻璃房里玩耍的狐狸崽儿们开始没注意,但兔狲蹲在桌子上跟个灯塔似的,别说惯来机灵的小狐狸,就是大黄憨憨都明白家里两个家长偷摸照相不带它了。
等林星火拎着篮子从大队部回到山居时,等待着她的就是铺了一地的耷拉着耳朵可怜巴巴的灵兽们——那天兔狲就是这么垂着耳朵无精打采的样子!尤其是狐大,模仿的入木分,生生把林星火气笑了。
兔狲面朝墙对着相框,屁.股上的大毛尾巴一甩一甩的,仿佛一切与它无关。
林星火走上前,轻轻捧起相框,将相框翻了个,把另一面灵兽们捣乱时印在纸上的爪爪印朝向外面。
“啪!”狲大爷也瘫倒了,耳朵尾巴都蔫吧了。
林星火:“……”得,又来一个!
“星火!”魏春凤托着一簸箩饴糖笑眯眯的跟进来:“哟,这是咋了?”
钳住拒不合作的兔狲,林星火将它要翻面的毛爪子摁住。魏春凤多机灵,掀起一点那相框,“彩色照片!诶唷,照的真好!”咋翻过去干啥?
林星火只好给她使眼色,让魏春凤瞅一瞅这一屋当门耍赖皮的家伙们。
魏春凤没撑住,笑的差点连簸箩上的饴糖都洒了。小仙姑家的老虎狐狸都成精了都。
她指指堂屋上挂着的门帘,东次间南炕上素雅的墙围子,最重要的是相框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