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
村子的百姓起得早, 赶着下地干活,天刚蒙蒙亮,空气中就流动着忙碌的气息。
许梨花恐吵醒文素素, 轻手轻脚下床出屋。文素素早就醒了,躺着闭目养神, 打算今天选一些会织布的妇人,试着用纺线织布。
洗漱早饭之后,文素素与殷知晦说了打算,他一口应了,“文娘子去安排就是, 今朝估计蔺先生与杜将军会到来,先让他们学一学, 便可去明州松江府推行。”
文素素说好,叫来许里正,客客气气说了。
许里正面露为难,道:“村里的妇人都多织些麻木,绸缎布料贵重, 多年未做过了。如今缲出来的丝线, 用手捻成线慢得很, 且不均匀。还得购置纺纱机,依照粗细不同, 织出不同纹路的布料。”
文素素认真听着, 道:“是我倏忽了, 多谢许里正提醒。除了添加了织布机与纺纱机,你看可还需要别的帮助?”
能给村子里添织布机与纺纱机,这是天大的好事,何况买来之后, 先放在他的家中。他家老妻与儿媳手脚都灵巧,还有嫁到邻村的两个女儿,得赶紧去递消息,别将家中的蚕茧卖掉了。
许里正心里盘算着,高兴起来,道:“够用,够用了,提花机那些,咱也不会。丝线贵得很,织坏了可惜呐!”
文素素便前去同殷知晦说了,“又得要七少爷破费了.....我有个想法,不若以王爷的名义,再添加几台缲车,连着纺纱机与织布机,一起赏赐给村子里最心灵手巧的妇人娘子。”
殷知晦眉毛扬起,道:“文娘子的主意,不但给我省了银子,还给王爷留了善名。”
皇子不比官员,善名不好留,留得不好,就成了收买人心。
文素素默了默,问道:“可是不妥?”
“倒无甚不妥。不过是几个村民罢了。要是整个江南道的百姓都感激王爷,估计会有些麻烦。”
殷知晦边说边觑着文素素的神色,她敛着眼睑,向来沉静的面孔,此刻看不出什么神情。
莫名地,殷知晦感到真正无力,语气变得凝滞起来,“都是真正利国利民之事,只要无愧于心,无愧于天下,我无悔,无惧。”
文素素不置可否,抬眼看向殷知晦,双眸中一片平静。
“七少爷,有些话,我说起来,实属僭越,亦是交浅言深了。”
殷知晦一愣,文素素直截了当道:“只怕王爷不会这般想。”
居上位者,无关能力,总会以为当下的大局为重。
齐重渊当下的大局,便是皇位。
至于民,天下,待争夺那把龙椅,才是他可能考虑的问题。
隐晦的几句话,算得上是文素素与殷知晦最深入的一次交谈。
殷知晦沉默半晌,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自嘲,道:“出行前,圣上再三强调,江南道不能大乱。圣上的意思很是清楚明白,户部要见到赋税银两。至于银钱从何处来,乃是次要之事。”
文素素轻飘飘地道:“你看,抄几家就有了。”
既要,又要。既要钱,又要爱民如子。
都想做千古明君,史上留名。
殷知晦无奈地摇头,深深叹息。
文素素微笑起来,道:“无妨,就牛头村吧,牛头村的百姓实实在在得利,能感念王爷的恩德就足以。”
唉,她还想在村子里开设织造作坊,每个村,或者几个村互助。
只一个村,或者几个村联合,拆分了被豪绅世家垄断的纺织行当。村子多了,竞争也就激烈,他们之间首先就不会是铁板一块,比较易于朝廷官府管理。
在男耕女织的环境下,与纺织相关的行当,是妇人娘子最容易出头的行当。
穿衣吃饭,是人活着的必须。黄道婆名留青史,要是能出现无数个黄道婆,妇人娘子的手艺,能给整个村子带来利益,切切实实给朝廷带来好处,她们的地位,自然而然会得到改变。
可惜,殷知晦身后立着齐重渊,大肆争夺民心就是犯了大忌。
文素素很快抛开了心中的那些惋惜,现在着重查清亏空,江南道事态平稳,让他们顺顺当当回到京城交差。
殷知晦叫来问川吩咐回茂苑去木器行买所需的器械,许里正则开始挑擅长织布纺线的妇人娘子,文素素在一旁不动声色观看。
许里正先点了自己的老妻与两个儿媳,陈婶子家昨天卖丝线得了钱,银子在手,她今天积极得很,一大早就跑了来看热闹。
听到许里正说要捻线织布时,陈婶子在他点自己老妻儿媳时没做声,待他要点下一人时,陈婶子一下站了出来,道:“他大伯,老婆子我的手艺,莫非你还看不上?”
许里正最怵陈婶子,她做事利索归利索,就是太过泼辣,她那男人何金贵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全都由她当家做主。
牛家村主要有三个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