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棠卿看见了沈风帘。
沈风帘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消瘦了许多。藕荷色的衣袍裹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关于宽大了。她立于大殿之内,好像风一吹,便会飞走一般。
各色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有不屑,有嘲笑,更多的是不怀好意。沈风帘挺直身子,抬头头颅,面无表情地朝着那些人望了回去。
陆寒衣端坐于高台之上,安静地听底下人喋喋不休的声音。他的眼神深不见底,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没人敢揣摩他的意思。
一段寂静过后,有人率先按捺不住,他走出人群,抱拳而立,朗声开口:“恭喜门主,晏敬时已然伏诛,贺识君为我们捕获,修真界,再无九大宗门。”
这是早就能预料到的事情,但亲耳听见,仍不免内心震动。沈风帘把指甲掐进掌心,一遍遍地强迫自己,不能露出脆弱的神色。
那人顿了顿,眼神若有所指,他瞥向正中央的沈风帘,“门主要如何处置她?”
从前,沈风帘以一介俘虏的身份,住在郑云楚那处,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去计较这些。但如今,郑云楚死了,她的归宿变成了一个问题。
郑云枝的声线带着不容置喙,她抬眼直视晏敬时,“把她交给我,她该给云楚陪葬。”
她这样说,瞬间便把一些人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噎了回去。郑云枝本就是五浊之境的一城之主,她帮助陆寒衣从微末之时,一路走到现在,俨然被所有人当成了未来的“门主夫人”。
不会有人愿意为了一个沈风帘,去得罪郑云枝。但凡事皆有例外,陆宇踪就是那个例外。
他立于郑云枝的对面,毫不犹豫道:“我为补元丹研制了一个新方子,如今正好卡在了关键之处,需要人做些试验,不若把人给我。”
“为什么非得是她?”郑云枝没有退让,“他们的成亲礼已定,云楚已经……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了,便该让沈风帘去陪他!”
“陪葬而已,左右不过是死,既然如此,何不把人给我,让她的死有些价值。”陆宇踪喉咙里发出轻微的一句哼声,“如果不是我的丹药,我们如何能够如此迅速地除掉那群人?”
他这样说,郑云枝本不该再计较什么,但她的目光恨恨地盯着沈风帘,眼中的执拗不愿退散,“陆前辈,你若是需要人试验,我愿意帮您去找。十个,一百个,一千个,都可以。”
“这不一样,”陆宇踪又一次答道:“她的灵脉强大,曾经的修为也很高,是试验的最好人选。你再给我找一万个普通人,也比不上。”
大殿之上,周围众人噤若寒蝉,一个是陆寒衣的伯父,一个是陆寒衣可能的夫人,没人愿意再此时插嘴,引火上身。
沈风帘觉得荒谬,她未曾想到,会有这样一日,一群人在她面前,堂而皇之地讨论着她的归宿。而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两人依旧在争执,陆寒衣看着中央的单薄身影,忽得觉得有趣,他的手指在椅背之上轻轻叩着。半晌儿,才低低地开了口:“这人我要了。”
陆寒衣转身就走,徒留这一场闹剧戛然而止。郑云枝死死地咬紧牙关,她望着沈风帘姣好的面容,一言不发。
她不甘心。
可陆寒衣的话,从来便是不容他人反驳的。
沈风帘被锁在了陆寒衣的偏殿。他那一句“我要了”,落到众人的耳中,便被会错了意。每日清晨,侍女们会鱼贯而入,为她套上绫罗绸缎制作的各色华服,为她画上精致明艳的妆容。
很多次,她有些发愣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无端觉得那红色的口脂像在滴血。沈风帘便在这里,一坐就是一整日。
在这段单调而压抑的回忆中,棠卿便坐在旁边看她,棠卿想伸手抚平她无意识蹙起的眉毛,但只是徒劳。
只能陪伴,换句话说,她只能毫无作为。
陆寒衣很少来这里,可郑云枝常来。
她的长鞭狠狠甩了过来,沈风帘失了修为,无处可避,也只能这样受着。郑云枝的声音好似淬了毒:“盛子扬害了云楚,你师弟杀了云楚!”她说着说着便哭了,“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什么都没了。”
沈风帘冷冷道:“所以呢?你没了弟弟,我也没了师弟,这样算起来,是我更加吃亏。”
郑云楚似乎已经成了郑云枝执念,他们共同长大,马上就要一同走向这世间巅峰。而在此时,郑云楚死了,死在了郑云枝最不能接受的时刻。
沈风帘其实并不明白,郑云枝如此恨她,到底是因为她威胁到了“门主夫人”这个位置,还是仅仅因为,盛子扬杀了郑云楚。
一切的答案只有郑云枝知道,而她唯一愿意做的,便是泄愤。
长鞭落在沈风帘的后背,划破衣裳,留下一道血痕,沈风帘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其实开始时,郑云枝还有所忌惮,她忌惮陆寒衣对沈风帘的态度,但时间久了,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