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布满了血丝。陆寒衣未曾想在这里见到她,那一张脸的主人,叫做郑云枝。
他此时才注意到,周围的笼子里人的样子,皆是他身边的下属。
“郑云枝”被拖着朝前走的时候,面上的不甘显露无疑,她在挣扎时四下张望,忽得对上陆寒衣的样子,呼喊声脱口而出:“寒衣,救我、救救我。”
侍卫的脚步不停,聚元鼎越来越近,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寒衣,救救我,被投入鼎中,我会魂飞魄散的。”
陆寒衣没有动,其实他并没有救人的方法,但他平静的模样,让棠卿觉得……似乎,她又估计错了。
“郑云枝”的身体被迫地投入聚元鼎,在坠落的时候,她还在挣扎,可就那么短短一息,活生生的人便已经被吞噬。
这样的场景,看着就无比残忍,而陆寒衣却问:“你以为,我在乎他们么?”他朝四下里看看,开口:“这些人,我全都不在乎。”
棠卿抿了下唇,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他们追随了你许久。”
陆寒衣仰头往上看,他知晓这是棠卿的声音,在这里,也只有他一人能听见,他无所畏惧地换了个姿势道:“我的下属,所以因我而死,便是他们的使命。”
“……如果被推入鼎中的人是你呢?”
“你大可以试试。”
长久之后,侍卫们把他拖了出来,棠卿在幻境外盯着陆寒衣,似乎要找寻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后悔,但没有。
他从始至终,都不认为这件事是错的,谈何悔意和迷惘?
幻境是假,但感受却是格外真实的。落入聚元鼎的那一刹那,陆寒衣感受到来自灵魂的痛苦,与此同时,他听见女子带着叹息的声音:“……如果是唐倾,你也不在意么?”
幻境以陆寒衣为生,他在其中“逝去”,那方天地也就此破灭。现实中,又是一次的双剑相撞,擦肩而过的瞬间,棠卿听见了他的回答:“不会的。”
“自诩正义之士的你们,不会用无辜之人去试验,即使是试验一个恶人的真心。棠卿,我说的对么?”
棠卿因为第二个幻境和神剑的共同冲击,呛出一口血。她后退的时候,身形不由得有些不稳。
晏敬时顾不得陆寒衣的攻击,在瞬间飞速赶来,他伸手扶住棠卿,恒影剑扫开寒溪剑,趁机低声问:“还试么?”
他说:“以你现在的情况,只能再试最后一次了。或许陆寒衣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幻境不是好的选择。”
神剑之力过于强大,非二人能敌,否则棠卿也不愿意借助倚山神石的幻境。此刻晏敬时周身上下,也已经增了不少伤口。血色在他的蓝色长袍上晕染开来,绽放出血色的花。
棠卿又咳出一口血,在这个瞬间,她已经有了最后的决定,她握了握晏敬时的手,艰难开口:“最后一次,我再试……最后一次。”
——其实她并没有太大把握。
晏敬时却没有多问什么,他持剑迎了上去,希望以此给棠卿争取了一丝准备的时间,他说:“我帮你,尽管去做吧。”
白光骤起,第三个幻境笼罩周围。
亭台楼阁,花鸟鱼虫。院子中的池塘将天地的美景都倒影在其中,暖风拂面,岁月静好。陆寒衣瞧着池塘边上的亭子,又上前了几步,才辨认出牌匾上“邀月亭”三个字。
这幻境倒是与前两个并不相同,静谧而又美好。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陆寒衣心中不由得警觉起来,一步步向着更深处探索——
这一次,他从未猜到棠卿的用意。
陆寒衣从月门穿过进入内院之中,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的年轻男女,那女子坐在秋千上,小幅度地摇晃着,面带浅笑。那男子模样似乎有些眼熟,他右手握着雕刻刀,左手持着一块木头,正在轻轻雕刻着什么。
他一直往里面走,那两人却似乎没看到他似的,自顾自得说话。这一次,他变成了这场幻境的看客。
女子抚了抚拢起的小腹,她虽已为人妇,却还带着点少女的灵动,她歪头问一侧的男子:“昨日半夜你不睡觉,在书房干什么呢?”
男子扬起脸,声音爽朗:“我昨日来了睡不着,便给孩子起了个名。”
她瞬间来了兴致,立即问:“那叫什么?”
“单名一个‘安’字,如何?”他解释道:“想来想去,我只期盼我儿的一生,平安顺遂就好。正好,是男是女都可以用。”
“安……”她顿了顿,又说:“好,就叫这个。”女子低头小声道:“安儿,你要快快长大呀。”
陆寒衣并未有其他反应,他不明白棠卿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把他拽入幻境内看些陌生人的故事。他心中烦躁升腾,耐心消耗殆尽。
他如同第一个幻境一样,去寻了火把,去点燃了周遭的一切,意图强行破坏幻境。那年轻男女还在说着什么,滚滚浓烟燃起,却未曾影响他们半分。
就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