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流亡西海!一路走去心境破碎遍体鳞伤!于十余年后死于旧疾复发!”
程五不发一言。
沉默本身就代表了许多东西,比如说愧然,比如说默认。
陈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一把揪住程五的衣领,勃然大怒道:“陈家容不下母亲,母亲同样容不下陈家,皆有理可循!可为何,诺大西北容不下一个女子?为何一个老人容不下自己的女儿?就因为所谓狗屁名节?所谓狗屁名声?所谓狗屁家规?”
程五身材高大,只有单膝跪地才能搂住少年,他紧紧抱着陈九,眼圈微红轻声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父亲后来时常责备自己,只是早已追悔莫及……”
他没有去怪罪陈九什么,因为当年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他也是如此去质问自己父亲的。
两世为人的陈九心智之坚韧超乎想象,他很快平静下来,一把推开程五,后退两步淡淡道:“再说个事,陈落之前讲的,不至于假。十年前,新历478年,母亲假死后的第二年,万般纠结、忍了七百多个日夜的陈落,卸下所有顾虑冲入红楼,与他亲爹生死相博了一场,濒死。战败后,孤身一人远赴东海,与王家幼女完婚,从此不过问内陆事。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他说话,而是想告诉你、以及程家一个事实,他的债,当年自己还掉了一部分,剩下的,我去讨。你程家,未曾还债,以后,还是我去讨。”
程五从中嗅出些不好的意味,皱眉道:“那场战斗有所耳闻,父亲便是从那时起放下。而你所说的去讨债,是指……”
陈九嗯了声,点头道:“你想的不错,我回陈家,替母亲讨债。西北,十年后去,希望老爷子别病死。”
没等程五开口,陈九直接挥手示意他闭嘴,说道:“喊你一声舅舅,是因为在母亲的影响下,我对你抱有不小的善意,所以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不要试图动武,无用功。再有,跟你说个小秘密,这座孤岛,仍有遗民存在。”
程五瞬间警惕,眉头合拢面色严肃,浑身肌肉霎时紧绷,撑的衣衫近裂。
陈九指着自己,笑道:“别紧张,是我。本质上来讲,我既不姓陈,也不姓程。我姓黄,因为这座村子叫黄村,明白了么?”
黄……原来一直在这座孤岛上苟活着的遗民们,是旧时代黄家人的后裔么……小家伙说他也是遗民,这种身份的宣告,难道是在暗示那群遗民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假意撤退?
突如其来的内幕,在程五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陈九笑嘻嘻道:“直觉告诉我,你在瞎琢磨。其实我有点神经病知道嘛,村医给我诊断出来的,所以有时候喜欢胡言乱语,别放在心上哟。”
程五确实没把他的插科打诨放在心上,直接说道:“你意已决,舅舅不拦你,送你回船上。只是记得你之前说的话,十年后,舅舅在西北等你。”
他本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改变不了的事情,顺其自然便好,无需多加纠结,不过此时忍不住还是想多唠叨两句:“陈家不比西北那般贫瘠,处在内陆享尽人间繁华,家大业大人也多,这些年来在那位老人的有心纵容下,内部争斗从来没断过。舅舅知道你天姿聪颖,可内里未免有些骄傲自负,这种强势性子最容易被软刀子磨死,所以日后要多加小心。舅舅这些年见过太多英才,可真正能走到大陆之巅的,能有几人?”
陈九不以为意,暗有所指道:“天才是名词,成材是动词。”
程五有些惊讶,颔首赞许道:“你明白这个道理便好。总之回了陈家之后,多加小心,万一真出什么事,跟舅舅说……”
陈九不耐烦的摆摆手,扭头便走,边走边说道:“还有个事,刚才那些胡言乱语,我同样也说给陈落听了,到时你们两家真要查出些什么东西,可以互相交换下情报,毕竟我也挺感兴趣。”
上一世他本名黄天,旧时代黄姓很多,可偏偏是如今的黄村人救了我黄天?
这种巧合很难不令人怀疑,总不能这个黄村真是五百年前我本家的后人?
稍长大些后,他变着法的打听黄村的族谱,希冀能找出旧时代熟悉的名字,可惜二者之间毫无关联。陈九依旧不死心,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但碍于掌握的信息有限,始终找不出蹊跷所在。
程五应了声,摇摇头快步跟上去,又好气又好笑,对这个外甥实在无可奈何。
打不得骂不得,顺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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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边。
程五将女子的遗体装入棺中,亲自送回船上,随后下船望着少年郎的背影,目送他离去,那头是陈落站在岸边,发自内心的笑着。
失而复得。
程五见不得他那副得意样,撇撇嘴就要离去,走几步又忍不住停下,再望两眼那个瘦弱背影。
这小子,跟姐姐长得真像呐……
想着难免有些失落,臭小子,招呼不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