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见到殷承择还是在乐阳城,那个时候她父亲还是梁元帅,兄长还是飞鹰战神,梁家军还是大楚的守护神。
因为殷承择好大喜功,决策失误,导致粮草被烧,士气低迷。
他毫无仪态地坐在营帐外,整个人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梁飞燕记得,那时她肩膀受了一支毒箭,边疆条件有限,被父兄用一辆马车送回帝都调养。离别那日,殷承择追着她走了很久的路,一直痛哭流涕,自责不该冒然出兵,承诺会等着她病愈回北疆。
如今再相见,二人却不是在北疆,而是帝都的天牢里。殷承择摇身一变,从丧家之犬成为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而她梁飞燕成了阶下囚。
当真世事难测。
俊美尊贵的青年激动地唤道:“飞燕,是我呀,殷承择。最近你过得好不好?”
梁飞燕笔挺的脊背松弛几分,靠着斑驳的墙壁,仰头看着殷承择,扯了扯唇角,淡淡地说道:“暂时死不了。”
“太子殿下屈尊降贵到天牢,不知所为何事?”
“我想见见你,告诉你一个消息——”
殷承择说到这里,满脸愧疚,有些说不下去了。
梁飞燕结合狱卒的闲聊,几乎猜出殷承择的来意,“听说陛下给你和秦月柔赐婚了,你想要退掉你我的婚约?”
殷承择没有开口否认,嗫嚅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梁飞燕道:“我同意了!”
殷承择见她潇洒退婚,面色青白,又羞又恼,“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救下你的父兄?我也是自顾不暇、无能为力。”
梁飞燕看了一眼殷承择,“没有怪你这事。”
殷承择还有长篇大论没有说完,没想到梁飞燕这么爽快地信了。难道是她家道衰落的缘故吗?
也对,现在梁飞燕失去了家族庇护,她不靠他靠谁?
“飞燕,你信我便好,我……”
梁飞燕扯了扯嘴角,语带嘲讽,“以太子殿下的本事,我当然相信你救不下我的父兄。”
但你不该过河拆桥,反手就把他们都卖了,牵连梁氏族人。
瞬间殷承择脸色煞白,他想到在乐阳城的经历,想到军中将士讥笑他无能的神情。
“梁飞燕,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觉得我领兵打仗的能力不如你哥哥,只会逃命回帝都。但我也有我的长处,我保证一定会救你出天牢。”
梁飞燕从不做轻视他人之事,也不会小瞧不会打仗的人。今日殷承择却让她破了例,人蠢不是错,别干缺德事。
“救我?”梁飞燕轻笑出声,“果然殿下做了秦家的乘龙快婿,就是底气十足。”
堂堂东宫太子被人嘲讽是秦家的女婿,尊严何在?
殷承择被嘲讽得脸皮涨红,红了又青,青了又红,却在梁飞燕面前无从辩驳。他的确是借了秦怀安的势,才没有被其他兄弟踩下去。
梁飞燕戏谑地问道:“不知道太子殿下准备劫狱还是平冤?”
“飞燕,你明知道皇命难违,何必嘲讽挖苦我?”殷承择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眼神凄然,片刻后又道:“等我和秦月柔大婚后,我会趁着父皇心情愉悦,尽量给你求情,免去罪责。”
“若是你父皇不同意呢?”梁飞燕这句话问出来,就有些咄咄逼人。
殷承择愣了一下,这是他未曾考虑到的结果。
在殷承择的预想中,他娶了秦月柔,就得到了秦怀安以及整个秦家的助力,父皇必定要给他和秦家几分薄面。
他叹了一口气,为难道:“若是父皇真不同意,依旧让你没入教坊,我也会来搭救你。那时我让人租赁一个安静的院子,将你安置在其中,平平静静地生活。”
“你想让我当你的外室?也不看看我与秦家能不能共存?”
以梁飞燕对秦家的了解,秦月柔已经取代她成为东宫太子妃,就不会留下祸患,必定斩草除根。
再说,梁飞燕也没准备当个外室,卑躬屈膝地度过余生。
殷承择沉默不语片刻,幽幽叹息道:“我能怎么办?你想让我怎么办?”
梁飞燕心中有了主意,她要活下去,用尽一切手段活下去。
“你走近一点,我告诉你。”
语气缓和了几分,还是清清冷冷的语调,听在殷承择耳中却是难得的温柔,他内心的愧疚与烦躁散去几分,隐隐有些雀跃,有些自得,他知道梁飞燕要妥协了。
然而,殷承择身后的护卫却劝阻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梁氏乃重犯,以防她伤及您的千金之体,还请不要靠近!”
殷承择难得见梁飞燕低头,摆摆手,命令护卫出去等待。
他缓步走到梁飞燕面前,微微弯下腰,耳朵凑到梁飞燕的嘴边,等着她开口。
梁飞燕自知身体受伤,能力有限,并没有如护卫猜测的那般,挟持殷承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