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飞燕从未想过再一次回到护国公府,竟然是跟着东燕人的使者团回来的,还是以东燕宁王的侍女的身份归来。
护国公府的一花一草一木,还是原来的模样,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
只是原来的钟鸣鼎食之家,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了,欢声笑语也没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庭院,长满了一茬又一茬的荒草。
物是人非今犹在,不见当年还复来。
梁飞燕神色黯然,缓步走在抄手游廊,想起这里发生的一切故事,情不自禁地加快脚步朝着后院走去,似乎那里还有家人等着她。
“甘露姑娘,你的包袱还没有拿……”
赵禹拎着包袱追过来,只见到梁飞燕的背影,对她往前奔跑的行为很奇怪。
他转身看到容隐站在一旁,问道:“主子,甘露姑娘跑什么呀?总不至于是嫌自己的包袱重吧?”
眼眸中划过了然之色,容隐心底轻轻叹息,转瞬温和地玩笑着,“可能是护国公府太荒凉,难以收拾,吓着她了。”
赵禹点点头,道:“这南楚的护国公府的确巍峨高大,占地面积甚广,但甘露姑娘倒也不必如此,我们人少住前面的宅院,后面的内院可只开一进,甘露姑娘住刚刚好。”
说实话,若不是甘露姑娘是个女子,住在前院不方便,他觉得只需要开护国公府的前院就足够了。
当然,他心知南楚和东燕的风俗不同,不会冒昧地说给甘露姑娘听。
容隐淡淡地笑着,没有回应赵禹的话,内心却是有几分不赞同。
这是梁飞燕的家,他不想在这里发号施令,若是可以,他希望梁飞燕能够高兴点,随她的喜好安排。
赵禹拎着包袱重新问道:“甘露姑娘的包袱怎么办?我给她拎到哪里去?”
恰好盛天明路过,听到赵禹的问话,道:“赵统领给我,我恰好要去找甘露姑娘,顺便给她带过去。”
容隐伸过去的手落了空,见赵禹和盛天明奇怪地盯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秀挺的鼻子,“我也去找甘露姑娘有事情商议。”
稍微愣了愣,盛天明回过神,拎着包袱没给容隐,而是邀请着容隐一起前往后院,寻找梁飞燕。
“包袱我背着,你这个小白脸……”
身娇体弱。
突然他觉得不妥,果然看到赵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满脸不悦。
于是,他连忙改口说道:“宁王殿下金尊玉贵,怎么能够做这些粗活?当然得我们来做!”
哼,若不是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他可不会让这些东燕人踏入护国公府一步,至少得拿扫把将他们赶出门去。
容隐温润地扯了扯嘴角,看着盛天明的眼神多了一丝深意。
盛天明吓得一马当先,先推开二门,快步冲往内院。
容隐紧随其后,一步不落。
等到盛天明和容隐二人找到梁飞燕时,她并不在任何一座华丽精致的宅院里停留,而是呆呆地站在一座阁楼面前,脚步不前,神情凄凉。
这座阁楼年代久远,外面的石壁有些斑驳,爬满了碧绿的叶子,古旧中透着生机勃勃。
越过梁飞燕往里看,阁楼里面一片狼藉,地板上散乱着一块块牌位,曾经供着的水果和鲜花早已经腐烂,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这是梁家的祠堂!
答案在容隐的脑海里呼之欲出,他能理解梁飞燕此刻的心情,没有打扰她,悄然迈步踏入里面,拾起一块块牌位,轻轻用绢擦拭着牌位上面的灰尘。
直到露出清晰的字迹,他方才稳稳地放在原来的位置。
梁飞燕回神,缓步踏入祠堂,也加入到容隐的队伍,和他一起整理梁家先祖的牌位。
盛天明受到二人的影响,在附近找到扫帚和抹布,打扫着烂掉的水果和花。
因为梁家父子以及家中亲眷去世得突兀,祠堂里并没有他们的灵牌,梁飞燕又雕刻新的牌位,供奉其上。
一个上午过去,整个祠堂焕然一新,变得整齐干净。
盛天明猜出梁飞燕心情不好,干脆带走垃圾,让梁飞燕静一静,和先祖说说话。
梁飞燕摩挲着新做的牌位,眼神悠远,“我们梁家人一生都在为南楚抵御东燕人的入侵,从未想过我梁飞燕有生之年,竟然和东燕宁王一起雕刻父兄以及族人的牌位,拜祭先祖。”
“当真是莫大的讽刺!”
容隐想到梁家父子战死沙场,梁家亲眷却被逼自尽身亡,他心知梁飞燕的委屈,却没办法替她洗刷冤屈。
只剩下干巴巴的言语安慰,“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梁飞燕呵呵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冷意,在冷清的祠堂里回荡,悲凉又无奈。
不知不觉她早已经泪流满面,却故作镇静,问道:“宁王殿下,看着你们东燕人的劲敌一个个上了供桌,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