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落山,这家人的主要劳动力都到晒坝上去脱粒麦子了,那时候已经用上了电灯,晒坝上灯火通明。这时候脱粒麦子会凉快一点。家里只剩下了王秀珠和读书上学的孩子。王秀珠嫌弃屋子里闷热,坐到了屋檐下去摇着蒲扇,也不管马玉琼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床单也被羊水血水给湿透了,就让马玉琼躺在那样的血泊中,独自一人承受。王秀珠女士还骂骂咧咧:“这孩子真是个慢性子,都疼了一天了还没动静!”想想当时多可怕,为什么她们就不怕我窒息而亡呢?为什么她们就不怕产妇大出血呢……条件有限,见识太少,也就少了那许多忧虑。在王秀珠女士眼里,生孩子就如同母鸡生蛋一样容易。
深更半夜,我终于挣脱重重束缚,也不再折磨马玉琼女士了,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我奶奶很有经验地操作着一切,也收拾好了我,让刚收夜工的我二姑抱着我,再去打理我妈妈。我奶奶得心应手地做着这一切,仿佛她就是个合格的接生婆,但她心里这时候还是有不高兴的:“生了个赔钱货!”后来,直到我四五十岁了,我二姑,简文英女士仍然会向别人炫耀:“我第一个抱的你!”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我特别亲我二姑。
经过一天半夜的折腾,可把马玉琼女士累坏了,她是又累又饿,一觉醒来,就听见我爷爷,简正道说:“是个丫头!这丫头怎么取名哇?”我妈艰难地下床,来到厨房盛了一大碗稀饭吃了,我爷爷仍然在思考怎么给我取名,最终决定:丫头就要像花儿一样好看,就叫简小花吧!一家人很开心,花花,花花地叫我,也不管我喜不喜欢。
不一会儿,家门口就挤了一堆大妈大嫂,都是来看我的呢!其中一个声音说:“这花花像小猫儿一样小,那哭声也没多大力气。”还有人说:“玉琼生的这个孩子怎么像一个老太婆生的?看看这孩子长得多丑!脸上皮都没长伸展呢!”……话可真多!如果我能怼她们的话,我一定这样说:“不知道女大会十八变吗?不知道我爷爷要让我像花儿一样美吗?你们这群没见识的老太婆,懂个甚……”
我外婆来了,来看她的外孙女了,给她带来了好看的衣物,也叮嘱了马玉琼女士一些注意事项,并带来了女人坐月子应该吃的一些食物;我爸爸简文凯也得到消息,兴冲冲地要回来了!我大姑也回来了,她为我带回了表姐穿过用过的一些旧衣物,不过洗得倒挺干净。
我外婆走了我爸都还没回来,不知我外婆对这女婿有没有什么看法,不得而知,但从后来我外婆外公对我爸的表现中可以看出,他们对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
我外婆,那赵有淑前脚刚走,简家家里就传出了一个这样的风声:生产队队长,我爸他们称呼为“小舅舅”的哥哥前天刚又生了个儿子,这家已经有四个儿子了,现在就想要一个女儿,拼了老命地接着生,不想又是一个儿子!真是把他们老俩口子给……唉,只能怪自己命里不该有女啊!现在,他们那老儿子才出生两天,简家就添了一个孙女,他们不禁就打起了主意:要不咱俩家换换!这个风声是简文群带回来的,说得一家人心动神摇、五心不定,他们就想趁着马玉琼体弱的时候把孩子给换了。就在大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孩子他爸简文凯回来了,他也是骑自行车回来的,一回到家,就直奔寝室,看自己的妻子孩子,抱着孩子的样子真是爱不释手!可那王秀珠女士一点儿都没眼力见,背着马玉琼,对她儿子说:“是个丫头片子,不能传宗接代不说,长大了麻烦事儿还多。你大舅舅家又添了一个男孩,他们愿意用那个男孩换花花……”简文凯正在逗着自己女儿,听着他妈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听到后来,他一下子就怒了:“什么?你们打算把花花送出去?”王秀珠女士说:“哎呀,你小声点,”并用眼睛看了看房间里,那意思是别让她的儿媳妇听见了,好像他们换了之后,孩子的性别都变了,那生产的人会不知道似的。“哪里是送出去嘛,是换,换一个儿子回来!”王秀珠小声说着,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着这是多划算的一笔买卖似的。可是,她的儿子,简文凯一听她说的话,再看她的表情,马上就暴跳如雷:“别说换了,就是拿两个儿子换我这一个闺女我都不换!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呢?这可是你的亲孙女!我的第一个孩子,你怎么舍得说出这样的话!”简文凯看着他妈,眼睛里增添了些厌恶。王女士看着自己这个大儿子,他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那可是一个硬脾气,尤其是又出去当了几年兵,发起火来那不是好惹的。所以,王女士赶紧说:“又不是真的要换,这不在跟你商量嘛!再说,我们哪里想换嘛,是他们张家先问的。”“商量都不行,这事有得商量吗?我看是哪个脑子不对才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自己的血脉不要,要去养别人家的孩子!”简文凯气极了。王秀珠女士又赶紧说:“是,是,是,你说得对,他张家就是脑壳不对!”现在,只听简文凯大声对所有家里人宣布:“我的女儿不叫什么花花,她就叫简丹!这名我早就取好了,我就希望她一生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幸福一辈子!以后谁再像喊小狗一样叫她花花,我跟他没完!”简正道吧嗒着烟叶,看一眼自己的大儿子,仿佛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