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正殿广场上稀稀拉拉地站着一群魔侍,相比昨日,今日的人又少了三分之一。
大概是看到不来练操的人只得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训斥,没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可怖处罚,魔侍们也就没什么怕的了。胆子大些的或是为偷懒,或是为给魔主一份难堪,不再来参加集会,只有一些相对老实的才会留下。
阮眠站在台阶上瞧也瞧得出来,留下的人眼神相对清澈不少,大概是刑罚期较短,对未来还有指望的存在。
在大家开始跳操的时候,让骆年和骆华两兄弟将这些人的名字录下来,记录在案。
两兄弟还是第一次出夏荷院,心知魔主境遇不好,一下面对如此多的“恶人”,即便马尧大统领就在身边,心里头怕得厉害。
但他们更加不敢让魔主失望,将这当做一场临时文测,老实应下。
硬着头皮走下广场,态度相当礼貌地询问每一位魔侍的名字。全程都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不敢错漏一个人,写错一个人名。
魔侍们将这看做魔主对那些不来参与集会之人“秋后算账”的凭证,一个个自然积极得很,主动报上名字。
唯独当他们录到一个白发老者的面前时,意外遭遇了阻碍。
彼时的魔主正在台阶上发表演讲:“我发起路无冻死骨,文明新离城的倡议,也是为了咱们大家好。魔域的淡水资源稀缺,若是人体尸身随处乱扔,不仅破坏市容还会污染水源。每个人随手一小步将路边的尸首捡去埋了,就是咱们文明进化的一大步。当然了,咱们不杀人最好,都来魔域了,若再不改如何重新回归天元大陆过好日子呢?”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濯污扬清,惩恶扬善,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她这样的逆风气之言,一向是无人搭理的。
这就好像是山中的老虎一边狼吞虎咽地啃食着血肉,一边张着血盆大口说,咱们以后就得吃素,吃素好。
只要不蠢,一眼便知是作秀。
大概是外面对魔主的风评太差,她又要刑满释放了,琢磨着临时抱佛脚地喊喊口号,做做样子给人看。
他们就是一堆配合表演的工具人罢了,管她怎么说呢。
但今日偏有人开口了,阴恻恻地:“魔主莫不是被人夺舍了,这等子荒唐话也说得出口?”
说话的正是不配合骆华录名字的白发老人:“自从你渡劫失败,性情可是大变啊……我就奇怪了,谁人渡劫会彻彻底底功法全废的?在魔域呼吁大家做好人,你是哪家早夭于闺阁之中,不谙世事的贵小姐的亡魂吧?”
一石惊起千层浪。
魔主性情一百八十度急转之后,魔侍们多多少少都这么想过。毕竟夺舍这种事在魔域还是很常见的,只不过风金风银两位长老和风氏派来的那位七品药师都没发现异样,他们自然不敢多言。
骆华骆年肩膀顿时绷紧:是……这样吗?
马尧拔刀,冷着脸上前一步,想要将魔主护在身后:“休得胡言!”
阮眠却自个迎了上去,直面着那白发的老耄:“挺敢想的啊,谁教你这么说的?”
“……”
白发老耄望着魔主走下了阶梯,来到他的面前。不仅没有丝毫的戒备忌惮,眸底反而升腾起一丝跃跃欲试的嗜血,兴奋到不自觉地吞咽起来。
这反应哪里是正常人,分明是个野兽。
难怪背负了高达一千多的负功德值。
十一解释道:“他确实是梅若成的人,杀人无数。由于他的罪责太重,刑期太长,修为又卡在化境期再上不去,没活路得老死在这了,烂命一条,自然肆无忌惮地行凶作恶。先是替梅若成走了一趟魔主的藏宝阁,今日折返,或许如此风口浪尖,想着若能将你如何如何了,还能博个名声,出个风头呢。”
化境期,比她前世整高出三个大境界。
白发老耄怪笑起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他娘的就是不想配合你做戏,装模作样地当个好人而已。”
阮眠笑了下,手起刀落。
那刀太快,直到白发老耄的头颅飞出去,血液从他截断的脖颈处如泉般喷射而出,场上所有人或看热闹,或畏惧,或猜疑的表情才在刹那间僵硬凝固在脸上。
紧接着如山如岳的威压若骤然席卷的海浪,当头扑下,悍然压在每一位魔侍的肩头。
强如大统领马尧都扛不住单膝跪了下来:“!!!”
猩红的鲜血溅湿了骆年的名册。
他几乎呼吸不能地被压趴在地上,一个他从前见都没见过的化境期强者的头颅就落在他的眼前,目眦尽裂地瞪着他,张着嘴,仿佛还想要说点什么的样子。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了,生命在刹那间流失。
如斯强者,在魔主面前,也不过可以随手掐断的草芥。
骆年既害怕,又有些莫名心潮涌动地别开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