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乾国公府里,唯一能与倾丝说上些话的人只有王雎之。
倾丝命里没有嫡亲的哥哥,进乾国公府后举步维艰,几次陷入捉襟见肘的窘迫境地时都是被王雎之所救。
日子一久,她俨然是将王雎之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哥哥。
她也知晓王雎之在乾国公府的处境十分艰难,舅舅不搭理内宅里的事务,舅母将他视若眼中钉、肉中刺,生养他的秀姨娘胆怯到连屋子都不敢出,给不了他任何助力。
可除了他,她又能倚仗谁呢?
钱氏严苛,平日里对王雎之的银钱管束极严。一月里他若是多支了些银子,钱氏总要刨根问底地追问他缘由,有时还会说好些难听的话语。
倾丝若不是实在没有了法子,断断不会来寻王雎之。
“雎之哥哥前几日还让人给我送来了二两银子,他已是这般艰难了,却还要处处想着我。”说话间,倾丝已带着冬儿穿过了月洞门,遥遥地瞧见了王雎之所在的傲风院。
冬儿满是疼惜地注视着倾丝,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倾丝小腹处瞥去。
主仆二人心间皆是又苦楚又害怕,苦楚于身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子可用,连堕胎药也采买不来,害怕着倾丝的肚子一日日地变大,终有一日会纸包不住火。
“姑娘也是没了法子,表少爷定是能体谅姑娘的难处的。”冬儿如此安慰着倾丝道。
倾丝也只是闪了闪眸中的犹豫之色,最后还是朝傲风院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
这两日。
魏泱时常来寻王雎之下棋。回回下棋,魏泱都只持着棋子默不吭声,并不曾与王雎之闲聊,甚至连短暂的眼神接触都不曾有过。
王雎之时常好奇,魏泱人前人后都是这副矜冷孤傲的模样,私心里也是瞧不起他庶子的低贱身份,既如此,他又何必与自己交好,还住到了乾国公府里?
他真是一点都看不懂魏泱。
秀姨娘也与王雎之提起过此事,他们母子在乾国公府里生存时奉行的是藏拙之法,魏泱的到来彻底阻断了他们的藏拙之法。
“可他是声名显赫的傅国公世子,将来只要他肯提携你,我儿何愁前程?”秀姨娘眸中烁亮不已,泼天的富贵摆在跟前,谁人肯出言推拒?
“儿子都听姨娘的。”
王雎之是孝子,他知晓自家姨娘被嫡母钱氏磋磨了半辈子,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偏偏他有个不管内宅事务的爹爹,永远不会为他们母子出头。
钱氏死死地忌惮着他,不让他出门去结交同龄好友,不让他娶家世优渥的名门贵女,甚至还在他去岁春闱下场时寻了个由头将秀姨娘打了个半残。
还好他够争气,多少也得了个三甲进士的名头。
而他那嫡弟,整日里除了痴缠着倾丝外便是与房里的丫鬟们厮混,能有什么出息?若他再有了魏泱这助力,将来乾国公府姓甚名谁还不一定呢。
思及此,王雎之便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魏泱眼前,将本该峰回路转的局势拉回到了平分秋色的局面。
而后,他才有胆气唤上一句:“魏世子。”
回答他的是亢长的沉默。
王雎之抬眼一瞧,正觑见魏泱微微出着神的眸光。
他是容色与气度都出类拔萃的人物,单单发冠上束着的那颗东珠便抵得上王雎之一年的嚼用,更别提满身上下的绫罗玉服。
他这会儿在出神,王雎之也不敢打扰他,只能一人将这盘早已分出胜负的棋局下完。
不多时,候在庭院里的小厮走到了书房前的青石台阶下,四目张望地瞧着里屋的王雎之与魏泱,似是在忖度着该不该开口。
王雎之在人前多是一副和善温良的模样,见状,他便笑问:“怎么了?”
那小厮拘谨地答道:“表小姐来了咱们院子,大爷可要见?”
王雎之还来不及回答的时候,另一头端坐着的魏泱已不知何时回了神,修长的玉指执着一枚碧玉棋子,破开了王雎之为他布好的天罗地网。
而后,魏泱轻笑了一声,唇角勾起些王雎之看不懂的讥诮:“既有贵客来访,不妨将你我的棋局暂且搁置一番。”
这是魏泱头一回一口气与王雎之说这么多话。
王雎之本是打算先不见倾丝,等他应付完魏泱这一头后再去月华阁寻她。
对于这个柔柔弱弱的表妹,他心里是有些怜惜在的,可也只是怜惜而已。
若她能有个世家贵女的出身,配着这等品貌与性情,便是王孙公子也嫁得。
可偏偏她只是个无所倚仗的卑弱孤女。
王雎之是不愿因倾丝而耽误他与魏泱下棋一事,可魏泱都发了话,他也不好将心里的谄媚与讨好暴露的太明显。
“去把表小姐请进来。”他回身与廊道上的小厮说道。
话音甫落,魏泱便搁下了手里的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