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明帝与安澜几个在竽州城北郊的山坡上赏月。竽州城地方不大,没什么特别好玩的,但这北郊的山坡却是得天独厚,坡势并不算陡峻,但高度却不输一般的小山,更兼上面奇石处处、绿竹森森、桂子飘香、溪水潺湲,论风景之秀美,可与即墨山遥相呼应。最难得的是,在山坡最高处建有一座三开间的轩堂,这轩堂三面都是柱子,唯有一面后墙,人坐在其中无需抬头便能看到天上的明月。
明帝先与地方士绅在竽州州衙大堂用晚宴,饮宴至酉时六刻,在柳笙楚昀等人的陪同下,携安澜几个前往北郊。到达山坡的时候,玉轮已然挂在了树梢。
被知州提前派去布置桌椅的知州正夫迎了下来,把明帝一行往轩堂中让。明帝含笑往轩堂中走,见那轩堂虽然只是个三开间,但进深足有三丈,因而能够摆得下六张桌子。明帝在这知州正夫的引领下,当先坐在了前排居中桌子的主位上,正对着斜坡,视野极为开阔,看着竹林上那皎洁的圆月,心情甚为欢喜。
明帝入座后,那正夫便引领安澜入座,把安澜安排到了明帝的右手侧,明帝左手侧的位置那正夫引着林从坐了下来。安澜见状便留了心。明帝两侧的位置在宫里不拘是谁坐了都行,在外面却是有规矩的,今日只有他和林从、董云飞几个在,那么必然是他和林董两个中的一个坐在明帝身边,这正夫眼下的安排还挑不出错处来,可他想到今日中午慈幼堂中的情形,并不敢掉以轻心。
这竽州地广人稀,执行朝廷的律令自然就执行得差些,像开办慈幼堂这样的善举德政,此地竟是一直未进行。然而他既然已经来了,户部尚书钱文婷便和那知州协商,那知州连夜拨付了银子,用废弃的城隍庙做了慈幼堂,到今日上午一切堪堪就绪。他带着董云飞前往慈幼堂做例行存问,当地有几个士绅的正夫也随着去凑趣,大家一起给慈幼堂捐银捐物,看上去也挺热闹祥和。然而中间董云飞带的那两个巡视处的宫侍梨秋和沉烟来找董云飞,董云飞出去忙了一会儿,董云飞才一走开,他就听得那几个正夫小声议论:“那位董嘉君就是在南边勾搭温家小姐的那个吧?”
“就是他,别人也没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
“瞧着长得挺俊的,竟然当着圣上的面和未成亲的小姐勾勾搭搭,真是不知廉耻。”
“这也就是圣上和皇后宽宏大量,换了我呀,早一顿板子打得他下不来床了。”
他听着当真是生气极了,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董云飞遭到那温家小姐搭讪的事果然传到了这边,只是他虽然气恼董云飞言行轻率有损明帝的脸面,却并不愿意听到别人当着他的面议论董云飞,董云飞好也罢不好也罢,都是宫里的人,平日里有明帝疼着,犯了错自有他来管教,哪里轮得到这几个乡野男子说三道四毁誉雌黄?
他当场斥责那几位正夫造谣中伤朝廷的君卿,正夫们看他声词严厉,纷纷转了口,说他们都是道听途说,想是小民无知以讹传讹误伤了殿下。
他自然知道这东境的正夫们比凰朝的正夫还难缠,说是误伤不过是让彼此能够转圜罢了,可对方已经认了错,他也不好再揪着不放,毕竟东境初收,民心还不是十分餍服。
有了上午的经验,安澜此刻便留心看知州正夫如何安置董云飞。那正夫在安置了他和林从之后,并不急着安置董云飞,而是引导着顾琼和沈知柔一左一右地坐在明帝左手侧的桌子上,安澜仍旧没说什么。有林从和董云飞在,顾沈两个说不得只有委屈一下了,别说明帝桌子上的位置,便是旁边桌子上的主位也轮不到顾沈两个坐。
顾沈两个倒也都习以为常,脸上并没有什么愠色。董云飞仍旧站在台阶下,那正夫瞟了一眼董云飞,却开始引导柳笙和楚昀、钱文婷三个入座。柳楚钱三人被安排在明帝右手侧的桌子上。柳笙居中,楚昀和钱文婷一右一左。
安澜心中开始猜测,这正夫到底要把董云飞安置在何处?他瞟了一眼后面的桌子,暗道不会把董云飞安排到后面席上吧?
那正夫却全然不管董云飞还没入座,转头引领秦瑛、赵湘、沈芙三个入席,安澜见秦赵沈三人被引到后排居中的桌子上,便隐隐猜到这正夫是要借机羞辱董云飞。眼瞧着那正夫引导着关鸣鸾坐在了后排右手侧桌子的主位上,他便不等那正夫引导董云飞,径直对侍立在轩堂外面的小莫道:“给你嘉君主子搬把椅子放在怡卿和慧卿那一席的主位上。”
那正夫立刻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他,安澜心中冷笑,这正夫难道以为他会赞成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董云飞没脸不成?这也太小瞧他了。他饮了一口茶水,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告诫那正夫道:“连个座席都安排不明白,宜人想是累着了,本宫提点下宜人也是为了帮宜人弥补错漏。”
那正夫用鄙夷的眼光看了一眼董云飞,面上却恭敬地道谢:“侍身多谢皇后殿下赐教。”
安澜微微哼了一声,这东境的正夫普遍看不起侧室男儿,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他眼睛的余光看到董云飞在顾琼那桌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