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好,都是有所图的。
“不要怀疑我。”玄之平静的目光仿佛能看到我的心里,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低着声音对我说:“福主,不要怀疑我,我比任何人都想让你活着。”
我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任何一丝情欲,更看不见他喜欢我的影子。
我像是他眼中芸芸众生的一个,又像是他眼中芸芸众生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我仿佛特别又不特别,普通又不普通,他对我仿佛能放下又放不下。
我看不透他,我只能问:“为什么?”
玄之掏出一方帕子塞到我的手里:“没有为什么,擦擦眼泪,你爹不希望你哭。”
我垂下眼眸落在了帕子上,一方素帕子,麻布的,像是他手上的东西,那不像是他随身携带的东西,他却能随手拿出来。
我握起帕子擦了擦眼泪,他已经重新站起来,退到棺材处,依靠在棺材上,目光望着堂外,像是在守灵,又像是在守我。
擦完眼泪的帕子,被我丢进了火盆里,黄色的纸钱元宝,被我源源不断的丢进去。
直至下半夜我以为玄之会离开,没想到他到我身后直接打晕我,把我抱离灵堂,送回我自己住的院子。
待我再醒来的时候,沈知安的妻子容锦坐在我的床边垂泪:“你说你这丫头,刚生完孩子半个月,还没有坐满月子,逞能守灵都是晕过去了。”
“太医过来瞧了,说你身体亏损太大,若不好好的滋补养着,想要再生孩子,比那登天还难。”
“你爹尸骨未寒,你又是这样,你让我这个做舅母的该如何是好?”
我在她的话语之中,听出来这一切都是玄之替我找的说辞,替我找的借口。
但没想到的是他能让人请太医过来,让太医整治我的身体,再去回宫告诉皇上,我这一辈子很大程度上只能有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我的命,掌握这个孩子就等于掌握住我,就像曾经掌握住我,就掌握住我爹一样。
我撑坐起,不露声色的开口,嗓子尽是嘶哑:“让大舅母操心了,我失去了我爹,我……”
容锦让人端来水,安慰我:“好了好了,咱不提这事儿了,来来来,喝点水,你好生休息,你爹的后事,我和你大舅舅操持。”
“回头下葬的时候,有你抱着牌位,断然不会让旁人说说你不孝的闲话。”
我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润了嗓子,眼泪滚落,双眼发红,拿着杯子的手都在抖:“我知道,我知道,一切就听大舅母的。”
容锦拍了拍我腿上盖的薄被:“你休息着,我让云娘抱孩子进来,你看着孩子吃些东西。”
我哽咽的点头,瞧着她三步一回头,两步一回身,眼中满是担忧的出了我的房间。
没过多久,云娘抱着孩子进来,禾苗拎着吃食进来,吃食放在我的手上,禾苗出去站门去了。
看着手中的白粥小菜,吃不下也得吃,食不下咽使劲的咽也得咽,我不能倒下,我得活着,必须得活着。
云娘直到我把一碗粥吃完之后,才开口道:“小姐,你莫要想太多,现在当务之急,先把老爷下葬,处理完他的后事之后,你养好身体,咱们再从长计议。”
玄之向她们撒谎我是晕过去,把她们都吓着了,让她们一个两个担心我会死。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好,就按照你说的做。”
云娘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好好好,我再给您盛一碗,您多吃一些……”
我拒绝了她:“你抱孩子,我自己可以下来,我去把那食盒里的东西都吃完。”
云娘红了眼眶:“小姐说话算话。”
我点头,下了床,坐在了饭桌前,除了清粥小菜,还有小糖包,鸡汤。
我难以下咽,我吞不了,我伸长脖子,使劲的吞,我的身体比太医口中所说的还差。
在生完孩子的前半个月,我每日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好,听到我爹死了,更是如重创。
吃完食盒里所有的东西,我压着恶心想吐,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披麻戴孝就出去了。
我爹是右相兼都察院左都御史,做官二十年来,清正廉明,不和朝中人来往。
他惨死在家,让他的美名又多了几分,皇上下令,全朝文武百官,都要过来送我爹一程。
下了朝的文武百官们,要么成群,要么一两个结伴,过来给我爹上炷香,烧一叠纸钱。
我爹在家停尸三天,无老家可回,就站在京城三十里外的边郊,我把我娘的烧成灰的尸骨刨了出来,撒在我爹的棺材里。
他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但他们可以躺在一处棺材里,他们彼此是可以相拥的。
棺材入坑,黄土落下,一锹一铲,不大一会,棺材就被覆盖住,看不见了。
我的眼泪往下落,我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别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