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则需要细致的人搀扶。但母亲从未——他们一直分开居住,哪怕常常一齐出席社交场合,她也只是依礼节把手搁在父亲胳膊上。她说搀扶是仆人的活计。
费迪南之前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作为德国军人,他无畏生死受伤。但这时他不由得想,如果自己也伤了一条腿,是不是也只能接过那根普鲁士鹰拐杖蹒跚而行?谁会小心翼翼搀扶他?他当然可以命令仆从——但谁会仰着头,把手搁在他腰间笔挺军装上,这样温柔脉脉地看他?
门格医生的话打断了斐迪南的遐想,“小姐,您说的人类染色体,到底有多少条?”
思嘉看向他,气不打一处来。她毫不客气地拧起眉毛,“我知道答案。但是医生,我告诉你,你再发表,这不就变成你剽窃了真正发现结果的人的功劳吗?难道你想剽窃吗?嗯?!”
这是对自视甚高者自尊的侮辱。他立刻说,“伟大德意志帝国的医生绝不屑剽窃!”
“所以你要靠你自己,没准将来能得诺贝尔医学奖。我告诉了你正确的方向已经是给你开了历史的作弊视角!你别把宝贵时间和专业知识浪费在那些奇葩的粗陋实验上。”
思嘉边说边指着房间里其他躺着的人。“你把双胞胎缝在一起妄图制造连体婴这蠢事在我看来,堪比你回到很久以前,看到当时的医生鞭打产妇来催生一样愚蠢,看到皇室医生就会给国王放血治疗一样愚昧。”
门格的脸绿了。
“真是惨不忍睹的愚昧!不如给他们拆线吧。”思嘉说,“我告诉你为什么有的双胞胎长相酷似,有的又没那么像。”
“是什么?”门格追问。
“你知道鸡蛋吧?给我拿一篮子熟的!”
门格连忙命令犹太男仆去拿篮鸡蛋。
等鸡蛋真的拿过来,思嘉往屋子里伤员所有人手上塞了一个,看他们狼吞虎咽地吃。“因为在母亲的子宫里,有的双胞胎一开始就是,一个蛋。有的则是两个。是同卵分裂和异卵分裂的差别。”
门格医生更兴奋了,“两个……双胞胎是可以控制的吗?!”
“当然。何止是双胞胎。只要你发现了那把钥匙,一切的选择都有可能。”
“帝国需要优秀的双胞胎!”门格嚷道,“这会大大地提高雅利安人生育率!”
看他那疯狂的样子,思嘉一阵心烦。这时候她要求的大衣也送来了。她抖开看了看,满意地帮萨沙披在肩头,确认保暖后,搀扶着他慢慢走出了门。
“我想,创造总比杀戮好吧?”她为自己刚刚告诉门格的内容辩解。
夜色降临。人类已进入电气时代,一盏一盏的灯照亮四周,荷枪实弹的德国士兵就在不远处。哨岗,铁丝网和高压线网一应俱全。
“你说得对……”
萨沙凝眸望着前方,声音沉哑。思嘉现在后悔扶他出来了。他搭在她肩上的胳膊变得像花岗岩一样坚硬。因为在距离他们五十米不到的前方,一大队人正挤挤埃埃地往前走去。他们的行李和御寒大衣早就被收走,男女老幼都有,所有人的头发都被剃掉!柏林冬天的寒冷令人不自觉地颤抖。他们满怀希望走向标志牌指示的“淋浴室”。
建在火葬场边上的“淋浴室”。党卫军还在队伍旁不停吆喝,“记住衣服和鞋子的位置!不要拿错!”
萨沙像一尊塑像般僵立。思嘉咬着唇,看看监视他们党卫军的距离,拉了拉他胳膊,踮脚低声说,“肯定有机会,萨沙。请等待。”
萨沙看着那群人,灰蓝瞳孔里怒火渐渐明锐,“我知道……毕竟这里是柏林附近。”
德国国境内的集中营,越狱十死无生。仅有的机会在盟军逼近前夕一举起义吗?而他们此刻眼前这样的悲剧,每天都会发生。
思嘉发誓要一直陪着萨沙。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作为目标支撑,她觉得自己会在这种环境下疯掉。心头一旦没有爱意,她就要疯了。这不是透过屏幕看纪录片。她想大叫----尤其远远的队伍中有人看到了他们。穿条纹衣的姑娘搀扶着披大衣的伤者。这让人误以为她是护士,在照顾伤病。甚至可能因此松了一口气,心想集中营只是想给他们消毒,再给予医疗看护。
思嘉仰起脸,不让眼泪涌出。
萨沙发现了,轻轻拢住了她,笨拙又温柔地给她擦眼。
这时一直控制不住远远旁观两人的斐迪南却走了过来,“显然你也什么都知道,小姐。这座集中营在历史面前没有秘密可言。但是看看他们,无知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是万湖会议的集体决定。”思嘉恶狠狠说到,“你们可千万别以为这些事会被隐瞒,会被遗忘。”
“在您面前没有秘密。历史知道一切都是为了德国,为了伟大雅利安民族的生存空间。”斐迪南回答。“小姐,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他逼近她和萨沙,只盯着她,“聪明的小姐,应该知道为什么我请您明天早点来了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