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外,春日的杜鹃如火如荼地盛开,艳丽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芬芳。光影斑驳的庭院里,这些灿烂的花语似乎也掩盖不住宫墙内那缕缕细微的忧愁。和嫔目光穿过精致的雕花窗棂,望着外面的花海,眼神却是深沉而复杂。
纳兰氏看着和嫔那郁郁寡欢的模样,心中也是担忧不已,轻声宽慰道:“娘娘,你年岁尚轻,又独得圣上宠爱,这般福分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您这般心气郁结,恐非长久之计啊。”
和嫔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种淡淡的悲凉:“纳兰氏,这宫里的生活,外人看着光鲜亮丽,谁知道我们步步如履薄冰的艰辛呢?我十七岁那年进宫,初尝圣宠,有很快有孕,我那时候也以为自己年岁尚轻,深受皇恩,当是风光无限。谁知道不久就落入奸人的圈套,生皇十八女时血崩不止,那个小生命,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世间的温暖,就这样离我而去了。”
提及往事,和嫔的语速略显急促,眼中的泪水再次盈满,仿佛能溢出来:“如果她还在,如今也该是一个和文鸳一样漂亮活泼的小公主,能侍奉于我膝前。”
提到自己曾痛失的孩子,她的声音变得尤为沉痛,“自那以后我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接连几胎均是未足月便小产。”
话至此处,和嫔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怨恨:“我实在不明白,宫中那几位高位的妃嫔已在这深宫里摸爬滚打数十年,地位稳固,皇子们也都已长大成人,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嫔位,又怎会对她们构成威胁?她们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纳兰氏听着和嫔的话,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只是涉及贵人,她也不敢贸然接话,只轻声回应:“娘娘,我们瓜尔佳氏一族都深受您的恩惠,却不曾知晓您在这深宫之中如此辛苦……”
和嫔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平复情绪,她知道自己不能只是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她屏退左右,然后低声对纳兰氏说:“难得妹妹你今日进宫,家里可还有别的话给我带到的?”
纳兰氏闻言,眉间微微一凝,神色有些凝重。她低声道:“娘娘……此事颇有几分勉为其难了……如今圣上年岁已高,娘娘作为圣上的枕边人,不知瓜尔佳氏未来……该如何打算?”
和嫔听到此话,也顿时变得郑重起来。她皱眉道:“此乃是国家大计,圣上从未与我提及。不过,圣上时常提起对孝诚仁皇后的思念,对太子也是极为爱重……纵是太子近来诸多错处,圣上也始终念着太子年幼丧母,又是自己亲自抚育,感情不是旁的阿哥可以比拟的。”
说着,她起身走到案前,拿起一本书递给纳兰氏:“圣上最近在我这常爱读这本书,我不通文墨,想请妹妹帮我解释一二。”
纳兰氏接过书来,却是一本《资治通鉴》,正翻到唐文宗一页。她心中一动,抬头看向和嫔,却见和嫔神色肃然,纳兰氏心中明白,和嫔这是在借书传话。
她低头细看书中内容,却见上面写着:“时德裕、宗闵,各有朋党,互相济援。上患之,每叹曰:‘去河北贼易,去此朋党难!’”纳兰氏心中一怔,顿时明白了和嫔的用意。
她抬头看向和嫔,轻声说道:“娘娘是说……瓜尔佳氏需做中正之臣,切勿交结朋党?”
和嫔点点头:“近些年圣上疑心甚重,身为臣子,只需谨记忠君爱国。”
纳兰氏心下了然,她郑重地点头道:“娘娘放心,我必将此嘱咐带到家中。”
二人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小太监的请安声,提醒时辰已到,该送纳兰氏出宫了。
和嫔心中不舍,拉住纳兰氏的手,叮嘱道:“妹妹,我与你一见如故,知道你是个和善的人。只是府里人事杂乱,你也得拿出做主母的威严来,别轻易让人作践了去。”
纳兰氏点头称是,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
和嫔又说道:“文鸳是个好孩子,你可要好好教养她,千万别辜负了她的天赋和性情。”
纳兰氏见和嫔情真意切,心中也不由得感动不已。她紧紧握住和嫔的手道:“娘娘放心,若有机会,我定让文鸳时常进宫陪伴娘娘。”
二人携手走出殿外,青禾已带着两个姑娘在门口等待。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映出金色的轮廓。纳兰氏三人再次向和嫔行礼问安后,便跟着青禾姑姑缓缓离宫。
纳兰氏三人逐渐消失在转角处,和嫔转身回到宫中,那一刻,宫墙内外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外面是春意盎然、鲜花盛开的景象,而宫内,则是一片深沉的寂静。和嫔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想起文鸳那灿烂的笑容,文鸳的脸慢慢和曾经的自己重叠在一起。
“罢了罢了。”和嫔低头叹一口气,“圣上今日会来钟粹宫用膳,青禾,帮我再好好梳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