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果子成熟,味道甘美,徐婉宜带上翠微、翠缕并六七个小丫头,在果树上架起竹梯,摘起果子来。
天真懵懂的小丫头愁眉苦脸地问:“夫人,咱们摘这么多果子做什么?这可吃不完呢。”
就算是整个正院的人一日三餐地吃,吃上十天也未必吃得光,小丫头一想就愁得慌,牙也隐隐作痛起来。
徐婉宜含了一抹笑,逗那小丫头,“让你翠缕姐姐吃,不叫你受累。”
翠缕捂着嘴笑:“真是个憨的,夫人这是拿来做蜜饯果子的。谁要你吃光了?”
“夫人还会做蜜饯呢,夫人真厉害!”
徐婉宜不仅擅长做蜜饯,还会酿果子酒。
高门大族要求女儿饱读诗书,官宦人家也只要求女儿会针黹女工,没有哪家对自家女孩的要求是精通厨事的。
徐婉宜不同,她是庶女,还是被府里放逐到庄子长大的庶女,庄上的奴才们狗眼看人低,开始还看在她大小是个主子的份上对她恭敬,后来见府里并没有人过问一个小小庶女的死活,就开始克扣份例。
徐婉宜常常吃不饱,又想不到什么弄来吃的的法子,只能去厨房里偷点米熬粥喝,嘴里几年如一日的寡淡。
正好庄子里有许多果树,徐婉宜就学会了制作蜜饯,在那段苦得像药汁子一样的日子,蜜饯是唯一的甜。
至于酿果酒,则是那个人教着学会的。
徐婉宜垂眸,看着衣袖上的茜草纹出神。
“夫人,摘好了,咱们回去吧。”小丫头从树上爬下来,发间还有细细的碎叶,脸上笑意盈盈。
“好。”徐婉宜伸出手摘掉摇摇欲坠的碎叶,“咱们回去。”
做蜜饯要先将果子洗净,再去果核,徐婉宜拿着银刀挑出核,再放到一旁的坛子里,铺上一层薄薄的盐,腌制十二个时辰。
“夫人其实不必这样亲力亲为。”翠微边挑果核边说道,“咱们府上也有做蜜饯做得好的厨子。”
徐婉宜低着头依旧专心地做着手上的事,“你不明白。”
每年做蜜饯是在警醒自己,永远不要再回到在庄子上的那段日子去,不要再被人踩在脚下。
桂嬷嬷是这时候来的,一进来就看出了门道,“夫人这是在做蜜饯?可真是赶巧了。”
徐婉宜停下手上的动作,招呼道:“嬷嬷来了,快坐着歇会儿。翠微,给嬷嬷倒杯白毫银针来。”
又对着桂嬷嬷说:“昨儿个新得的秋白茶,从头甜到尾的好茶,嬷嬷可一定要吃一口。”
桂嬷嬷还记得昨儿徐婉宜在背后老夫人面前帮她解围的事,一张老脸也笑开了,“奴婢哪里配得上这么好的茶呢,托了夫人的福了。”
翠微端着茶来,“您老人家资历老、见识多,有什么配不上的?”
桂嬷嬷接过吃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茶,这白茶就是不同凡茶,回味悠长,比那些绿茶红茶的好呢。”
接着又说自己的来意,“昨儿个老夫人吃了夫人带的蜜饯,觉得好,方才被月姨娘气着了,又不肯喝药,奴婢想着来夫人这儿拿点蜜果子,这才斗胆叨扰夫人。”
徐婉宜让翠缕去拿从前做的蜜饯来,“这有什么的,嬷嬷只管拿去就是了,老夫人用得好,我心里也高兴。”
徐婉宜顿了一顿,问:“月姨娘把老夫人气着了?什么时候的事?”
桂嬷嬷提起月姨娘就眉头皱紧,将事情道来,“早晨月姨娘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本就在病里,懒见生人,想着好言好语打发了,结果这月姨娘听了老夫人不便见客的消息,二话不说闯进来就要侍疾,老夫人气得要命,直言月姨娘不到夫人这儿请安,跑来德寿堂献殷勤,不是为妾之道。”
翠缕追问:“那月姨娘呢?”
桂嬷嬷:“那月姨娘自然是灰溜溜地出去了,只是听外头的婆子说走的时候嚷嚷着什么老虔婆,就知道维护劳什子正室嫡妻,这不,又把老夫人气着了。”
徐婉宜皱眉,这月姨娘也太不知分寸了,不过这样浅薄张扬的性子倒能让人放心。
桂嬷嬷说完,就要起身回去,“奴婢一见夫人就忘了时间了,德寿堂还有一堆事等着料理呢,奴婢这就告退了。”
徐婉宜道:“翠缕,送送嬷嬷,除了蜜饯之外,方才的白毫银针也给嬷嬷包点带走。”
桂嬷嬷正要客气两句,徐婉宜就说:“嬷嬷也不要同我见外,这茶在懂得欣赏的人那里才能发挥价值。”
桂嬷嬷一走,翠缕就忍不住笑出声,“这月姨娘也太……”
太不知所谓了。
徐婉宜也笑。
翠微想到安插在月姨娘身边的眼线,问:“那月姨娘还要看着吗?”
徐婉宜沉吟一会儿,“继续盯着吧,万一这是人家做给我们看的呢?”
翠微应声,接着说:“也不知道侯爷会怎么罚月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