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著名男星约翰尼·德普经营的毒蛇屋,日落大道上灯光璀璨,即使已至凌晨,来来往往的人仍然摩肩接踵。她们混进人流里,跌跌撞撞地往两个街道外的酒店公寓走去,路上安吉还吼叫着赶跑了两个试图搭讪她们俩的油腻男人。
她太困了。打开房门,她连卧室都没有进去,立刻躺倒在沙发上酣沉睡去。但过了一会儿,安吉不耐烦地把她摇醒,指着旁边的固定电话,给她播放了几段白天没接通后自动录下的留言。
凯瑟琳头晕脑胀,迷糊之中只辨认出是玛丽娅的声音。她苍老而缓慢地说着什么简、试镜、钢琴……语气似乎也很疑惑。
钢琴?该死的音乐课,该死的试镜,她狠狠摁下暂停键,转身想继续睡过去。
但她不知为何突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凯瑟琳在沙发上蜷缩起来,开始用头痛欲裂的脑袋竭力思索,简,是谁?那是什么?又有试镜吗?丽塔已经抛弃了她,苏珊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经纪新人,根本没有资源,谁还会让她去试镜?
试镜。
凯瑟琳猛地坐了起来。因为酗酒后的头晕,她摔倒在冰冷的地上,差点扭伤胳膊,但她无暇顾及这些小事,而是冲进卫生间里望着自己通红的眼睛与难以遮掩的黑眼圈,用凉水使劲拍打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她想起来了,是简·坎皮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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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和简·坎皮恩在一起出席1989年的戛纳电影节后,到现在只在一次丽塔带她去的米拉麦克斯影业的公司年会上,和简匆匆见过一面。这并非是两人关系疏远,而是因为简近些年几乎一直留在家乡新西兰,在执导了电影《天使与我同桌》后,又忙于编写新电影的剧本。
天使与我同桌和Sweetie一样,也是一部女性主义视角电影。不过比起当年Sweetie在戛纳仅仅只是普通入围、没有泛起多大水花的成绩,天使与我同桌则得到了各国影评人普遍好评,在90年一举拿下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奖和评审团特别大奖。好莱坞虽然对欧洲三大电影节并不重视,但不代表它会把优秀的导演拒之门外,而对艺术性有所追求的男女演员更是如此。
简·坎皮恩并没有亲自参与天使与我同桌的剧本创作,这让她在导演这部电影时对一些女性内心塑造的细微之处并不满意。所以在创作新片剧本时,她穷尽了无数设定方案,希望给她心爱的女主角——哑巴“艾达”,找到一个合适的寄托对象,一个恰当的“客体”。她是如此执着,不肯让投资方改动任何一个单词,到剧本终于完成,定名为钢琴课时,她简直沥干了全部心血。
在1992年,她已经完全不需要像当年执导自己的第一部电影长片Sweetie时那样,为捉襟见肘的预算发愁——来自法国布依格集团旗下的一个电影子公司CiBy 2000,为钢琴课提供了优厚的拍摄和发行资金,并且热情帮她在全世界范围内与心怡演员牵线搭桥。虽然她最初看中的女演员——因异形系列而出名的西格妮·韦弗,在经纪人的要求下回绝了她,备选的詹妮弗·李也在之前就因为不愿等待而接了另一部戏,但她还是得到了让她全然满意的女主演——凭借电影《广播新闻》,在第60届奥斯卡就获得最佳女主角提名的霍利·亨特。
在见过霍利·亨特本人后,简·坎皮恩简直欣喜若狂:霍利恰好在此之前就能熟练弹奏钢琴,甚至也精通不列颠手语,更重要的是她面容是如此恬静而坚强,用眼神表达情绪也控制得出神入化而不失含蓄,简直是为6岁起就拒绝说话、把灵魂全部寄托于钢琴之上的艾达一角而生。
在她的电影里,女性主义是永恒的第一主题。
无论是“艾达”那有些贪婪专横的丈夫斯图尔特,还是和艾达似乎心意相通的情人贝因斯,都只是艾达寂寞的心灵世界的灰色陪衬。相比之下,艾达的女儿芙洛拉,那个坐在钢琴上精灵般的女孩芙洛拉,她是艾达某种意义上情绪精神的化身,艾达沉痛难消却永远不会诉说的前半生种种苦难,都能借她之口宣泄表达。而由于孩童特有的那种天真残忍的品质,她时而是依恋母亲的小天使,时而是泄露母亲出轨讯息的恶魔。她存在的复杂性,甚至比两个男人的刻画都更重要,仅次于女主角艾达。
现在霍利·亨特已经就是她心中唯一的艾达,而芙洛拉的选角却并未如此顺利。
简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过凯瑟琳·霍丽德。
诚然凯瑟琳给她的印象极佳,但这部以小见大映射文明与野蛮、殖民与土著的电影里,她本希望找一个生长在新西兰、对毛利人文化有所感触的小演员。
几次试镜后,她勉强对一个生于加拿大、成长在新西兰的女孩安娜·帕奎因有些感觉。安娜喜欢音乐,擅长的乐器不少,尤其对钢琴颇为精通,唯一的问题在于,安娜之前的演艺经历可谓白纸一张,别说电影电视剧,连广告杂志也没有拍摄过。虽然与之相比,安娜在试镜里的表现算得上出人意料,但简对她缺乏经验这一问题还是不太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