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琦罗长长的叹口气,抬眼望向院外的天空,声音如同经历风霜的古树,沧桑而深邃。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瞳古还不叫瞳古,是尚京……”
“那时,我还只是仓魏山上一块没有灵智的山石。”
张知润看着宋琦罗微微发愣。
她已经陷入回忆中,嘴角勾起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如果这世上有孟婆汤,张知润觉得自己怕是喝了宋琦罗的。
里边伴着岁月的厚重和记忆的沉淀,有甜蜜,有苦涩。
数百年的时间流转,她作为看客,独自经历着生命的变迁,到底是该幸还是该怨呢。
尚京好光景啊。
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长街市井连十里。
天下三分明月夜,它占两分。
尚京扬名的,除了漆器,还有丝织品,家中凡是有女子的,上至耄耋,下到三岁孩童,都极善女红。
可宋琦罗的主人是个例外。
她只会写一笔好字。
那天是七月十五,宋绮罗的主人随着家中长辈前往山中祭祖。
就是在那天,她遇上了它。
她说,它是刻字的好石头……
从此,它便离开了孕育它的仓魏山,开启这人世间的黄粱一梦。
因为她叫宋琦珞,所以它给自己取名字为宋琦罗。
从什么时候开智呢?
不太记得了,大概是某天午后。
隔壁那个小子又翻墙上树杈来偷看她家主人。
它非常想把人赶走,奈何没有嘴巴,只能在那里干看着。
那登徒子躲在树杈上悠哉得很,有时候抱着隔壁晒太阳,有时候叼着树叶捉知了。
要是主人写字了,他就在树杈上晃悠着腿笑眯眯地看。
时光就这么转啊转,春去冬来。
主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应该是十五岁那年。
在桃花落下,树上结满果子的时节。
和往常的午后一样,主人在树下躲凉,她一天只写五幅字,那天的最后一副是恰巧是最喜欢的《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喂!”
宋琦珞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愣,她顺着声音向上看,只见墙角树杈上坐着个少年。
穿着玄色绣云纹的锦衣,黑发白玉冠,生得剑眉星目。
他正冲着她笑,七分英挺,三分潇洒。
“宋琦珞,还记得我吗?”
少年摘了颗桃子扔给她,意气风发的模样看得宋琦珞有一瞬恍惚。
“郑景珩啊。”
少年从姑娘眸子中看到清冷,有些挫败,忍不住提醒。
“我们见过,尚京城外,慈光寺。”
宋琦珞恍然忆起,让少年一喜,可少女依旧不与他攀谈,自顾自地收拾起笔墨来。
“欸,你怎么不说话!”
他看着要走远的少女背影忍不住嚷嚷起来,下一瞬一把扫帚顺着脸拍下来。
宋琦珞身边的小丫鬟叉着腰指着他鼻子骂:“呸!臭流氓,快回你家去,再有一次我们就抓你报官!”
郑景珩也不恼,依旧是笑嘻嘻的,他可不怕。
他是要当大将军的,胆子早就在战场上练出来了。
往后的郑京珩依旧隔三岔五地翻墙上树。
总会趁着宋琦珞出现前放些东西到她常坐的亭子里,宋家下人谁也没发现。
直至听下人说去,今年院子里的桃树结的果子似乎格外香甜后,隔天想要摘桃的宋琦珞主仆提前去了院子,见着了抱着一怀桃子跳跃飞起的郑景珩。
“……”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宋琦珞没再出现,郑景珩每天晃悠在墙头上,再不敢贸然进宋府。
再见到宋琦珞时也只敢坐在墙上聊天,即使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自问自答也津津乐道。
兴高采烈的郑景珩:“我家就在隔壁……”
“……”
捧着食盒的郑景珩:“今天厨娘做了桃酥酪,可甜了,宋琦珞,你还爱吃么?”
“……”
擦着银枪的郑景珩:“宋琦珞,今天的擂台赛我可是魁首……”
树上晃着腿的郑景珩:“宋琦珞,慈光寺的荷花要败了,你今年怕是要赶不上了。”
“……”
小心翼翼的郑景珩:“宋琦珞,听说今天有人去你家提亲了?”
“……”
鼻青脸肿的郑景珩:“宋琦珞,程家那小子混得很,你可千万别答应啊!”
往后日日夜夜的郑景珩:“宋琦珞,宋琦珞……”
宋琦罗不认字,但它听过主人教身边的丫鬟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