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奕!”李若兰急得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很是用力,见他这样鲁莽行事不禁捏了一把汗,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然而杨奕丝毫没察觉危机,他自顾自地逞英雄道:“你就是那个将自家人送到南诏王手里受死,换取好处的百里家主?”
“不是的,不是!”周楚上前拦住他的刀,紧张地解释道:“那是上一任家主,不是长岐家主,杨少侠快收起刀来。”
周楚的样子很是紧张,甚至比百里长岐说要抓百里晏的时候还紧张,见杨奕没有要收刀的动作,她又用眼神向李若兰求助。
“杨奕,好好说话。”李若兰温声道,杨奕听罢又对百里长岐上下打量了一番,放下了刀,可嘴上还是不服:“即便当年出卖百里容彻不是你,今日要拿百里晏讨好南诏王的总是你吧,你们百里家一向看不上江湖门派,自恃清高,可却对南诏王室这般谄媚讨好,真是令人作呕!”
当年百里容彻拐带公主,虽说两人彼此有情,但终究是有损皇家威严,惨被处死也尚还说得过去;可今日的百里晏不过是想见母亲就要被处死,实在是没有这个道理。他少年失恃,求活艰难,百里长岐好歹是他的长辈,不庇护便罢了,还要用他去邀功,杨奕的谴责不无道理,只是他这话说得难听,连李若兰听着都觉得刺耳,更不要说百里氏的门人了。
“你休要胡说,诋毁我们家主!”
“你知道什么?百里晏闯祸连累家主,死不足惜!”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回嘴,杨奕不屑与他们对骂,便提刀相胁,那些人看得出杨奕有两下子,不敢惹他,过了许久以后百里长岐的神色稍有缓和,他屏退了众人后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双手按着双膝,黯然地看着周楚,缓缓道:
“南栀死了。”
李若兰在宫中见到了祭司南栀,原本也是百里氏族人,还是百里容彻的亲生姐姐。十八年前,她因美貌被前任家主进献宫中,可南栀不愿做王妃,自伤脸颊,最后被指去吉星堂做了辅祭。在宫廷之内一关就是十八年。希然公主在闺中之时与她颇有交情,两人情似姐妹,无话不谈。辅祭女入宫后便永锁深庭,与宫外的亲人不能再有联系,但南栀担心孤身一人在百里家求存的弟弟,便恳求希然公主找人代她打听弟弟的消息。
希然就是在此机缘之下与百里容彻结识,而后互许终身相伴出逃。希然离宫之前,与百里南栀说起了自己要与百里容彻私奔的想法,还邀她同走。南栀不肯离去,一力阻她,希然为此与她决裂,毅然离宫与百里容彻遁走江湖。
“怎么会死呢?昨日相见之时还是好好的”李若兰不可置信道。
“宫中传来消息,是自裁,为百里氏之错谢罪王上。”百里长岐解释道。
百里晏似乎是察觉到是自己的鲁莽害了别人,可百里长岐口中的南栀他并不认识,于是小心翼翼凑到周楚身边问:“周姨,南栀是何人?”
“她是你的姑姑,容彻的亲生姐姐。”
百里晏一直以为自己是百里氏旁支的孤儿,早没了亲人,如今豁然得知自己有个亲姑姑本应欣喜,只可惜他得知此人的存在却是她离世之后。
“姑姑在哪?”
“她少年之时便入宫,如今是宫中祭司,昨夜已死。”
这次是长岐为他解惑。
“因为我?”百里晏怯怯的问道。
“正是。”
百里长岐十分认真的回答了他每一个问题,百里晏单纯却不是傻子,他听到这不容置疑的回答,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着自己害死了人,周楚想去扶,可她身体羸弱,已是拉扯不动这么大的小伙子了。
“这次你害死了自己亲姑姑,若你还要如此任性,这位杨先生和杨夫人,你的周姨或是百里家的其他什么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因为你而死的人!”
百里长岐俨然严父一般的教导,李若兰这样瞧着他,再看周楚对他的态度,想来他确实不是如上一任家主那般的无耻小人。
“百里晏,你不要觉得自己贱命一条,就随意挥霍,周楚照顾你多年,你父母也为了让你活命牺牲良多,如今你也十三岁了,许多事你应该知道。”
“家主”周楚还想再阻挠一番,但百里长岐抬手制止,没让她开口。
“周楚,他不是小孩子了,昨夜这位夫人为他入宫打探,没有惊动王上那是她身手好头脑好,下次是谁替他去呢?又会否因此丧命?希然公主早就死了,他该死心了。”
百里晏此时双目无神的看着百里长岐,眼中的泪决堤般汹涌而下,可是脸上却不见丝毫悲伤,反倒是一脸的麻木困惑。良久之后,他呆呆地开口,语气没有丝毫欺负地问道:“我娘死了?”
不知百里长岐是动容还是可怜他,语气终于柔和了一些:“在你父亲斩首当日,她便追随而去了,我知道你骤然得知此事定然心痛,可他们彼此相爱,能携手黄泉许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