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没有尝错,你要吃吗?”
嵇照云便凑了上去:“你喂我。”
陆咬枝就露出了一个无奈却又宠溺的笑容,她舀起一勺醪糟,辨着嵇照云的方向,虚虚地往前送了送,她心里没底,怕妨碍跑来跑去上菜的店小二和过路的食客,就感觉勺子一重,是嵇照云含住瓷勺,继而舌头一卷,将奶香和酒香都很重的醪糟吞咽了下去。
他弯起眉眼,餍足地笑起来:“你喂的格外好吃。”
那样子,仿佛他方才吃的不是醪糟,而是别的什么。
三张桌子外,黄容盈看着那个下巴抵着手背,趴在桌上,从下往上看着陆咬枝的嵇照云,几
乎不敢认此时在别的女人面前像一条被驯服的狗的男人会是嵇照云。
毕竟,那可是嵇照云,是银鞍调白羽,射杀五单于的嵇照云啊。
他的银枪又快又狠,刺挑之间从不落下乘,嵇照云就是握着这样一把银枪,纵着那匹汗血宝马,横穿整个漠北,刺入了草原的心脏。
黄容盈还记得那个夜晚,嵇照云是多么肆意洒脱,英姿勃发,快马横刀,将四处逃窜的二王子从匈奴王座下挑出来,扔在地上,道:“从此之后,匈奴王庭也该归我大周疆土。”
他是大周向漠北草原射出的那支最锋利的长箭啊。
可此时,长箭却自己摘取了箭镞,成为了耍猴的长棍。
黄容盈焉能不憾,不怒?
她放下筷子,向嵇照云走去。
嵇照云一向敏锐,抬头向她看来,如黄容盈所预想的那种即将被揭穿真相的慌张不同,嵇照云十分的沉稳持重,就连撕馍的手都不曾慢一下,仿佛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他应当想不到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是啊,他又怎么可能想到她已经知道了真相呢。
“嵇照康。”黄容盈站在桌边,抬起下巴,审判般开了口,同时目光紧紧地锁住了嵇照云,企图从这张脸上看出一丝的惊慌来。
但没有。
嵇照康仍旧微微笑着,那笑容神秘得让黄容盈有些心头不妙。
“是黄姑娘吗?”
率先开口的竟然会是陆咬枝,更奇怪的是,她也没有任何的惊诧,乃至被蒙在鼓里的那种失望,愤怒,她也一样的平静,甚至还有心情和她解释。
“抱歉,因为在外面,鱼龙混杂的,容我再叫你一声黄姑娘。”
闹到后来,率先错乱的竟然是黄容盈,她看了眼嵇照云,又再瞧陆咬枝。与陆咬枝的娴静不同,嵇照云的笑让黄容盈在短暂失神后,立刻回想起来了,这是嵇照云成竹在胸,志在必得的神情。
难道其实陆咬枝一直知道嵇照云其实是嵇照康?
黄容盈有些不敢信,问陆咬枝:“你知道他是嵇照康吗?”
陆咬枝微微叹气,脸上露出些许的难过之色,嵇照云微微皱眉,打断了黄容盈,道:“这儿人来人往,说话不合适,眼下正是我们夫妻用膳时,黄姑娘还是不要打扰我们为好。”
黄容盈见嵇照云出来阻拦,心下方才稍定,也不待人邀请,便径自入座,道:“我不觉得有何不合适,毕竟有秘密要守,不敢见天日的不是我,是你。”
她很确信,陆咬枝是不知道嵇照云的真实身份,因为陆月熙也不知道,陆月熙一直以为死掉的是嵇照康,而不是嵇照云。
倘若嵇照云真如三年前在军营里修改自己的姓名时,大方告知周遭,是为继承兄长遗志,因此改名,那么越州人不该错认死者。
何况陆月熙说起三年前,还说到过一件往事,当时嵇照云是城门快关时才归府,因为天色已晚,他们也不曾上门打听,只是依稀听说去世的是嵇照云,结果不知怎么,后来就成了嵇照康。
说起前言,陆老爷和陆夫人只一口咬定的谣传,他们还疑惑怎么可能会听错,但后来也不曾多想。
“为什么?”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傻子,放着自己的人生不过,去圆满别人的人生?这逻辑不通啊。”
这倒是。黄容盈在心里冷笑,却笑得荒凉。
“那陆咬枝呢?”
“她?自然是伤心欲绝,她的眼睛就是那时候瞎的,后来叔叔婶婶给她请了多少名医国手都治不好,只说病不在眼,而在心上。”
“她喜欢的不是嵇照云吗?如何嵇照康死了,她会这般伤心?”
陆月熙有些迟疑,似乎有点被问住了,想了会儿,方才说道:“你这话说的,嵇照康毕竟也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