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屠夫本来就是做生意的,有一把好嗓子,声如洪钟,管叫一条街开外都能听见他的吆喝声:“人家好心人说啦,您既然是身体有问题,那就应该多补一补,不能那个什么,哦,讳疾忌医!”
柳思言越走越款,架不住那人声音响亮:“您自己不行,九年都没进媳妇门儿,满京城谁不知道啊,人家也是为了你好,特地给你送来这大补的药材,您怎么能为了面子就不要了呢?直到您要脸皮,可是身体比脸皮更重要啊柳大人!”
直到柳思言都进了太常寺的门,还能听到那屠夫的声音在外面回荡了好远。
因着这桩事儿,柳思言就连当值干活儿也没心情了,哪怕旁人没看他,他都觉得有人在对自己指指点点。
甚至于还有人过来压着声音问他:“柳兄,你可要大夫么,我这里有个好用的法子,推荐给你啊?”
那人说的真心实意的,毕竟都是经常一块出去玩的,也没听花娘们说他不行啊,兴许只是暂时有点什么问题?
可他这话才出,就见柳思言骤然翻脸:“爷爷的身体好着呢,滚蛋,你立不起来就当别人不行吗!”
那人本来是好心好意,结果被柳思言这么一骂,也生气了,说他狗咬吕洞宾,扭头走了。
再有人过来找柳思言,他第一句话就是:“你才要大夫!”
结果这是个正经来说事情的,听到他这话,直接气的将卷宗往他桌案上一丢,转身走了。
于是这么闹了一圈之后,再也没有人过来找他了。
但柳思言也觉得,他在这里待不住了。
这个时候正是忙碌的时节,他这个位置,也能捞不少油水,往常柳思言恨不得在这里待到过年,可现在,他只在府衙待了大半个时辰,就灰溜溜的回家了。
甚至就连回家,也都是躲着人群走的,他总觉得大家都在指指点点的骂他,又吩咐车夫:“走快些,走快些!”
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吵嚷的柳思言脑袋嗡嗡作响,既想听有没有人胆大包天的编排自己,又怕听到那些污言秽语,神情里写满了愤懑。
车子在拐进小巷里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柳思言正烦躁呢,就感觉车子咯噔一下,他顿时有些不耐烦:“好端端的,找死么,连驾车都不会了?”
但话才骂完,又像是被人给捏住了喉咙。
不是车夫不会驾车,而是,车夫被打晕了。
此刻车夫就倒在一旁的地方,而他的面前,站着三四个蒙面的。
不等柳思言反应过来呢,自己就被从马车上拽了下来。
有人兜头给他罩了一个麻袋,直接将他给摁在了地上。
柳思言挣扎不动,只觉得那拳脚落在他身上,每一下都在往死里打。
柳思言在麻袋里挣扎着,声音隔着麻袋闷闷的传出来:“各位好汉,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啊,哎哟!”
拳脚暴风雨似的,柳思言起初还在愤怒:“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朝廷命官,敢打我,可是活腻歪了?”
结果那群人就打的更狠了。
到了后来,求饶声就变成了求饶:“我错了,各位好汉们,你们是要钱要是要什么,我给你们钱啊!”
然而那群人就像是哑巴似的,也不说话,就纯揍他。
直到他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柳思言先闻到了一股药味儿。
特别浓,特别刺鼻。
柳思言疼的浑身跟散架似的,盯着这情况,整个人都蒙了:“咳咳,这是哪儿啊?”
门口是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旁边的一排的药柜,一看就知道是药铺。
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坐在堂前,听到他的声音,问:“你醒了,正好,药熬好了——”
话没说完,柳思言先神情激动,怒骂:“你个老不死的,我没有病,我好着呢!”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他送到医馆来的,还要喝药……
对了,他不是被人打了么,是被打晕的!
“我怎么会在这儿?”
老头儿是大夫,好心跟他说完就挨了骂,这会儿也懒得搭理他,还是一旁的小药童愤愤开口:“你跟车夫被扔在我们医馆门前,要不是我们师父好心让人把你扶进来,你就死透啦,恩将仇报!”
他话才说完,就猛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哭嚎:“我的儿啊——”
是朱氏。
朱氏哭天抢地的进来,看到柳思言之后,更是直接扑了过来,看着他被打成猪头似的一张脸,哭声里就带了咒骂:“这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把我儿打成这个样子啊!”
朱氏不过来还好,她扑过来,不小心正摁住了柳思言的伤口,就听柳思言一声杀猪似的嚎叫。
朱氏吓了一跳,连忙松开儿子,就见柳思言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