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双方作揖互报家门之后,编钟再度响起,预示新的一轮辩论开始。
淳于浑脸上泛起一丝不屑,轻蔑道:“曾几何时,墨家一度成为当世显学,却又一度被七雄所弃。由此见得,天命所归,贵门只得从匠,不宜宣扬主张。阁下还是快快认输,免得在此浪费口舌。”
墨楚虽然原则性强,但与嬴长生接触过后,很多事情都看开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变得不再迂腐。
对于淳于浑的嘲讽,墨楚丝毫不恼怒,转而抓住对方两处破绽,开始了反击。
“阁下口口声声称世人皆天命所归,那么在下倒要问问,所谓天命何人所授?”
淳于浑不假思索地说道:“天命自当由天所授。”
墨楚问道:“那好,请阁下现在对苍天祷求,让苍天授于你天命。”
看似滑稽无厘头的提问,却让淳于浑感到相当尴尬,心想这个人看起憨憨的,没想到话锋还挺犀利。
淳于浑当然不会去做这样傻帽的行为,面对墨楚的提问,只能用一句模糊的话掩盖过去。
“天命即是天意,便犹如大秦能一统九州,便是天意所归。也犹如黔首,经历几代之后仍是黔首,这便是天意。”
墨楚听后笑了,又接着说道:“简直无稽之谈,阁下先祖淳于髡,本就出身贫寒,因机巧善辩,后入赘齐王室为婿,敢问这也是天命么?”
淳于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接着反驳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不是天命大降,又是什么?”
墨楚正义凛然地说道:“一派胡言,命并非天授,命各如其掌。我命由我不由天,阁下先祖,前身贫寒,后身富贵,便是有力之验。”
“噢!那我倒想问问,何为我命由我不由天。”
墨楚轻蔑一笑,淡淡道:“听好了…”
他把嬴长生“权命起源论”说出来之后,除了嬴长生和手下几个文臣之外,全场其他人皆鸦雀无声。
这番言论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套理论可以说是最科学、最符合逻辑的观点。
淳于浑还是不服,继续胡搅蛮缠:“如何证明?”
墨楚冷笑道:“证明?证明可多了,那你可听好了,何为天命由人为。”
接下来,他侃侃而谈:
“燧人氏,钻木取火,使我华夏先民不再茹毛饮血,不惧猛兽所胁,不复夜间惧暗,不为寒冬受冻。有此伟绩,故而后人尊称其燧皇,此乃人为天命也。”
“有巢氏,构木为巢,使我先民不再困居洞穴,拒虎狼于室外。袭叶为衣,使我先民初识廉耻之心,有此开山之功,故而尊为巢皇,亦是人为天命也。”
“神农氏,尝尽百草,造陶皿,制耒耜,种五谷,开集市。故而尊为农皇,夫大功者,岂非人为天命所归?”
说完上古三皇之后,墨楚又列举了好几位不带神话色彩出生的上古伟人,并一一介绍他们通过的自己努力、从而获得先民尊敬和后人追封的事例。
淳于浑搜肠刮肚,就是找不到更有力的措词来反驳,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对方的言论要是再不反驳,奉常可就要宣布胜负了。
忽然,他灵机一动,发现墨楚的理论还可以借机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
“足下可知,我大秦传国玉玺,所撰何字?”
出于谨慎,墨楚并不立马答话。
淳于浑又接着道:“如若足下不知,那我便告诉你,玺撰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停顿片刻,淳于浑得意地说道:“足下之言,便是认为我大秦不配坐拥天下,便是认为世人皆可取而代之,对么?哼哼,果然不出所料,你相里氏当年早已有了不臣之心,才不愿为先帝修皇陵,继而举族辞官离去。如此谋逆之人,吾不屑再与你争辩,待我禀明陛下之后,足下就等着下狱吧。”
嬴长生闻言眉头一紧,这下子麻烦了。
他之前提出权命起源论,都是在非公开场合说出来。
可没想到墨楚借用自己的理论,来跟儒党辩论,反倒惹下谋逆话柄。
正当儒党也准备群起声讨墨楚时。
只见他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可笑,可笑!阁下自称秦人,却不知国玺八字何意。”
淳于浑轻喝道:“足下非我秦人,又如何知其意?”
墨楚笑完之后表情变得冷峻,肃然道:“秦祚受命于天,固然没错,秦奋六世余烈,百万将士血洒沙场,才一统天下,理应坐拥天下。
然,此命可并非天命。乃秦代替天命,统御天下。”
原本还在为墨楚担忧的太子党众人,一听这话句,纷纷拍手叫好。
嬴长生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墨楚怎么也学会拍马屁了?自己真是小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