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心口,怎么写都觉得不对,说多了觉得自己矫情,说少了又觉得词不达意。写了又揉,揉了又写,累了一地的废纸团子,被打扫屋子的大娘暴跳如雷地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后竟然生生拖到了临行前,时辰将尽,皇命急召,他才终于匆匆写了八个字“安好勿念,东笙亲笔”。
眼下他也只求两相安好,让周子融不要过于牵挂,只是如此诗意的情份意境被他那让人不忍直视的字迹破坏了个干净。
他还记得以前在东海,曾风雷找老先生教他念书。那老先生天雨流芳,博学风雅,被他那极不风雅的字迹气得差点儿要吐血。每次让他练字他都百般偷懒,要么蒙混过关,要么求周子融代笔。
气急败坏之下,老先生甚不风雅地品评其字为“丑如狗啃”。
这晚东笙无心读书,雅兴正浓,打算写一首诗送抵东海,聊表心意。才刚刚写了一半,就自己把自己给恶心了个够,甚是糟心地揉了再写。
最后还是决定要返璞归真,一笔一画地写道:“数月未见,不知近来可好?”后来又想到毕竟还不能让周子融知道自己在哪,所以也没法让他回信,赶忙又写了一些掩盖过去,结果越写越多,转眼间就已经写了整整两张纸。
搁笔之后,东笙看了看这两大张狗啃体,觉着真乃真情实感,情真意切,甚是满意,挥手就用其捏造出一只传书灵鸟,嘴里念念有词一番,开窗送了出去。
斯兰人的围猎和华胥人不一样,华胥皇族组织的打猎其实就是一场帝王将相之间的位份游戏。
每年的冬狩,不仅有一大堆祭礼仪式,而且皇帝打多少,皇亲国戚打多少,一品大臣打多少都是被约定俗成了的,就算你是骠骑大将军,骑射之术过人,如果没有皇上的特旨,也不能比一品文官打得多,最后还要扯一些“身体有恙,发挥失常”的理由。
而斯兰人却是任谁牛逼谁打得多,半分废话都没有,一上山就开杀戒,也不知这山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被屠干净。
围猎开始了一个时辰,阿尔丹就已经打到了一匹鹿和三只野兔,算是战果颇丰了。他志得意满地拎着第三只死兔子的耳朵,扔到了随从的怀里,用斯兰语吩咐道:“给我装好。”
“王上英武,这么快就打到了这么多,可以叫那些华胥人好好开开眼。”随从忙不迭接过了死兔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两条缝。这人长得倒是敦实,黝黑的脸庞活像一只烤土豆。
阿尔丹向来看华胥人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不顺眼,所以这句话对他甚是受用,他“哼”地一笑道;“华胥人大多富贵闲散,特别是这些王公贵族的公子哥,一个个比女人还金贵。”
“那是自然,他们平时都只会拿鼻孔看人,现在可得好好挫挫他们的锐气。”
“嗯。”阿尔丹满意地笑了笑,转而又嘱咐了一句,“这话到此为止,不要到外面说。”
“属下明白。”
“王上。”一个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阿尔丹一听这瑾文,就知道是江淮玟来了。
第14章 狩猎
他心下一喜,觉着这就是华胥人所谓的说曹操曹操到,正好来让自己好好炫耀一番。
阿尔丹悠悠转过身,神采奕奕地招呼道;“原来是使臣,你有什么事吗?”
他似是想要确定江淮玟的战果不如自己,还是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江淮玟手里提着的东西。这不看还好,一看阿尔丹就觉得自己的面子挂不住了——江淮玟的手里竟然提着三只鸟。
阿尔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山地势高,冬天树林里到处飞的鸟很少,就算有,也极难打,而这人一个时辰就打了三只,实属罕见。土豆随从看阿尔丹的笑容越发僵硬,心里一个寒战打得透心凉,赶忙把嘴闭得严严实实,恨不得再抽自己一巴掌。
阿尔丹心里安慰着自己,勉强镇定下来,道:“使臣真是好箭法,这么快就能打到三只鸟,只是这种鸟的肉不大好吃,怕是入不了使臣的口。”
东笙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啊,这个不妨事,我们带了厨子,烹调到位了就行。”
阿尔丹眉毛一抖,对于华胥人的厨艺他确实有所耳闻,华胥的人能把虫子那种恶心的东西都做成美味佳肴,这鸟当然也不在话下,随即语气不善地问道:“那不知今日晚宴可否烦请贵国的厨子,让我等也能饱饱口福?”
“只要王上不嫌弃就好。”
“就是不知使臣放着猎物不打,突然来找我所为何事?”
阿尔丹恨恨地想着,难不成这人是故意来炫耀的?
看着阿尔丹的脸色越来越臭,旁边的随从被吓得恨不得赶紧找个理由好让他脚底抹油。
“哦,恰巧碰上了而已。”东笙哈哈一笑,“不过正好,我们那边装猎物的囊袋不够了,不知王上这里有没有多的?”
“不够了?”
阿尔丹的脸几乎要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