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回宫前,宫中诸人已得了消息,不得在圣上面前提起泰山封禅的事情,以免天子不悦。
那些未曾跟去的官员,心中暗自庆幸,当初没被选中时,心中还惋惜没有得到陪同圣驾的机会,谁知封禅一事,竟出了那么大的岔子!
随行的官员莫不心惊胆战,恐怕惹祸上身。一路战战兢兢回到了京城,随时等候传唤。
碧虚道人在泰山顶上独自守了五天五夜,粒米未进。第六日,被道童抬下了山,跟随圣驾回京。
每日只食米油,不食荤腥,回到上清观时,整个人已枯瘦如柴,气息微弱。
斋戒十五日满,他乘步撵到了御书房。
泰山封禅一事,虽说皇上没有责难,但对他的疏远显而易见,自此后,再没能召见过他。
顺德帝坐在桌案后,静思冥想。
民间早已流言四起,泰山一行本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不想弄巧成拙,反倒验证了流言的真实性。西南连年干旱,民怨沸腾,开始有流寇作乱。
虽然使了些手段得到皇位,但他也是马上得来的江山。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下,流寇初起,只消派少许兵力便可镇压,若此时不管,等到势大,成了气候,恐怕花十倍兵也难镇压。
只是,派谁去呢?
镇国公与狄老将军拼尽全军之力才守住北疆,万不可能调他们回来。
剩下的武将老的老,残的残,不堪重用。
为免悲剧重演在自己身上,自己刻意打压武将,难道真的错了吗?
王德望沏了杯热茶奉上,“皇上,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若真挑不出合适的人,老奴看歧王殿下倒可以为您跑一趟。”
顺德帝瞥一眼,端起茶盏,“你这个没根儿的东西,倒懂得国事?”
“老奴哪懂这些?”王德望把桌案上凌乱的奏折拾掇整齐,笑道:“不过看着陛下为国事操劳,随口一说罢了。”
“你这随口一说,倒提醒了朕。”
顺德帝思索时,门外小太监来报,说碧虚道人求见。
王德望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说道:“他来做什么?没看到陛下正忙着吗?找个由头打发了便是。”
小太监俯首称是,快要退回门口时,被顺德帝叫住,“让他进来吧!”
碧虚道人是拄着拐杖进来的,整个人老态龙钟,与去泰山前判若两人。
连顺德帝都惊讶道:“道长,几日不见,你怎么老成这样?”
他示意王德望,后者忙小太监搬了张椅子。
碧虚道长却不坐,颤颤巍巍跪下,说道:“陛下,此次封禅礼数未成,乃是天谴。贫道斋戒半月,愿代吾皇受这天谴。”
顺德帝面色不为所动,“道长所说的天谴,莫不是因为朕砍了缙云的手,惹怒上天,招致天谴?”
“是。”碧虚道人也不客气,直接答道。
“大胆!”王德望说道便要叫人,却被皇帝制止,“让他说完。”
“也不是。”碧虚道人虚弱说道:“陛下砍了缙琴师的双手,只是源头,而真正的原因却是舒王的侍女——林月。”
“因听到秉义郎三人议论舒王的身世,林月亲手杀了三人,这才是真正的血光之灾,也是因此招来天谴。”
顺德帝目光凌厉,“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们藏得极好,大理寺、刑狱司、刑部连半点消息都不知道,连他这个君王都被蒙在鼓里。
“赵瑁是萧雍的门生,出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萧雍,而萧雍又找到了贫道。是贫道主张把这件事瞒下的。”碧虚道人据实说道。
顺备帝绕过桌案,低头看着消瘦的老者,“道长这是笃定朕不杀你吗?”他看着老者的眼神玩味,“你还是不了解朕,如果你知道我的过往,就绝不会把这番话说出来。”
他是踩着累累白骨上位的,不介意脚下再多添一具。
“陛下,贫道可助陛下脱困。”碧虚道人无惧帝王的凌厉,“若贫道无十足的把握,又怎会贸然向陛下说明此事。”
“你觉得朕还会信你吗?”顺德帝问道。
“陛下,这是天降劫难,避无可避。就算没有玄鸟一事,也会生出别的事端。”碧虚道人说道:“当下重要的是化解此难,而不是问责。”
他抬眼看了王德望一眼,王德望会意,把伺候的人带了出去。临行,把门从外面关上。
原本敞亮的御书房登时暗了下来。
“陛下,贫道曾说过:三皇子体弱,是代陛下承受了厄难。自三皇子的身体变好后,陛下身边恶事不断。”
顺德帝怔愣,“你说元俨?”
碧虚道人借着拐杖的力站了起来,“陛下可细想一下,是否从三皇子体格康健以来,陛下身边的麻烦事接踵而至?”
顺德帝仔细想想最近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