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刘姝半梦半醒间翻身,手向身旁一探,手腕横在半空。 迷迷瞪瞪睁眼,暑热还没透入窗棂,刘姝慢慢从床上起身,左右望望,入眼尽是陌生床榻布置。恍惚间记起这是扬州内史府邸,宿醉伴着两日奔波上头,让她很是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又分床睡了。 自打谢安将她迎娶过门,种种行为,着实让她费解:月事在的时候,掐着日子提醒她是第几天;月事走了回到东山,辅助处理人情往来,也不提圆房的事情,日日分床。 眼看搬来内史府,又分开睡,不知旁人眼里会怎么想。 又一个哈欠过后,刘姝振作精神,心下嘀咕。 现下住在扬州,补身子用的都能买到,或许她该先行备妥贴,再去跟谢安开口。 毕竟医药之事,早处理早好,也不必如此分床,让人看了笑话。 更别说,她有些习惯睡前同他聊天了。 于是文茵服侍洗沐梳妆后,刘姝到前堂吃早饭,却瞧见谢安早就已经坐在那里。 早饭还没上,谢安将手边茶水分她一杯,更将备好的扬州风味茶点推到她眼前,神清气爽对她开口:“夫人早。” “安石早?”刘姝看着这人不慌不忙饮茶,几页拆开的信横列手侧,顿了顿问,“文书昨日下授,现下是巳时,你不该在扬州府议事,或者处理公务么?” 却见谢安更是一只手支在颈间,闲闲望她道:“我们昨日不是说好,来扬州府只有一个目的:游玩么。” 刘姝更是提醒:“知道你上任不情不愿,也预备做甩手掌柜。但第一天,你不该去一趟做做样子吗。” 谢安撇撇嘴,神情全然委屈:“好给夫人腾出空子,趁我不在会会那些舞姬?” 刘姝失语片刻,凉凉瞧男人一眼,压下百般嘟囔,揉揉额角。 听吧,这人吃味,竟像是将她宠到天人共愤了。 实则,进度只到牵手依偎拥抱,一次房都没圆过。 见人扶额,谢安笑眯眯地将她请到位子上,将信纸推来:“这是昨日庾冰给的密信,夫人看过,就会知道我为何如此了。” 刘姝瞧他一眼,将书信展开,密密麻麻三页纸,尽是候选人生平。 再一看为首姓名,后面登时也不必看。 王述,琅琊王氏嫡系子弟,前任丞相王导亲眷,王家在朝的中坚力量,就为政能力与王羲之齐名,尽管常常为后者不服。门荫入仕,起家司徒中兵属,现会稽太守。 桓温,出身谯国桓氏,长公主驸马,辅国将军,现琅琊太守。 殷浩,世宦出身,清谈名家,但名声在刘惔之下,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征召不应,现任庾亮记事参军。 净是各世家中流砥柱,预备接班的人物,谁当扬州刺史都不输。 辈分比起谢安更是年长,真论起来,谢安的评价都不足为道。 还有什么好打听的。 刘姝将纸放回桌面,仔细琢磨庾冰用意间,更听到谢安提醒:“对了,万石的婚事也订下了,王述之女,王荃。大约中秋之后成婚。” 王谢两家向来交好,除了四弟谢万,二哥谢据迎娶的也是王家嫡女。 扬州刺史一职,不外乎在王谢庾桓四家流转,但盛夏时节预备,中秋之后换人…… 刘姝默默盯着男人,许久才悟道:“事关北伐?” 谢安欣慰道:“事关北伐。” 便是饭菜上桌的当,谢安款款道。 “原则上,北方是晋室内讧丢失的土地,我们不会承认北方自立的各种政权,为维护统治,朝堂上有一个始终不变的收复失地的主题,叫做北伐。 “晋室南渡之后,地少一半,官员数量不变,能分的东西变少,晋升之路更难。所以,虽然都是喊着北伐口号,有人是真想收复失地,有人是想立功加官进爵,有人是想等其他世家打败仗罚贬之后空出的位置坐收渔翁之利。 “扬州刺史,统管下辖六郡军事农事工商事,江淮之地以盛产粮食闻名世间。粮食一旦进了国库,怎么用就是问题。拿去打仗,可以;单纯储存以备救灾应急,可以;分给各个世家,也可以。 “所以根据世族位置,大家有不同的计划。 “已故丞相王导,一直嘴上喊着北伐,实际上打着不折腾的旗号,留给各家圈地跑马的空隙,强北方世族以制衡南方士族。单论这一点,谢家是获利者。 “王述作为王氏后代,客观来看,都是温和的北伐派。 “但庾氏不同。 “作为皇帝司马衍母氏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