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自然知道宣姑姑跟在皇祖母身边已经几十年了,甚至也像是他的半个祖母似的。她不是从皇祖母一入宫时就跟在她身边的,传闻说宣姑姑本也是望族之后,本名宁宣,因为一桩旧案,她的祖父宁遇兴因公殉职,从此宁家便开始衰颓。宁宣本应在成年后早早许配人家,借夫家之势挽回母族的荣耀,可她却不知为何抗婚,反而入宫成为了皇太后的贴身女官。直到皇祖母改制允许女子科考,宣姑姑站在副考官之位,成为第二次科考出题官,朗声提问论廉政新举之利弊,天下人才恍然,原来宁家之后并非是一屋纨绔,只懂玩乐,真正继承宁老风骨才学的,竟是那个无人在意的嫡孙女。
旁人皆以为宣姑姑是卿后入宫后才在什么机缘巧合下被卿后看上留在身边,却不知她们是相识于十七岁。
原本林卿华两人是计划要在景远镇住个十天,可就在他们走到镇外时,却发现了大批流民聚集,他们神色诡异,镇外竟还有守军,而景远镇中仍是安居乐业,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
“小二,我想打听一下,景远镇近来可是有什么强盗土匪出没,怎么有这么多官兵把守着?”林卿华旁敲侧击地想问出点什么。
“哎!客官,咱们景远镇向来是治安好,百姓淳朴,偶尔都夜不闭户,从没听说过什么强盗土匪,您尽管放心!至于那些官兵......”小二提到这竟有些谨慎,环顾左右没什么人注意,才低声告诉他们:“我看你们也非寻常人,应该也知道升州水患的事吧?咱们景远镇虽不在升州境内,可也是离升州最近的一个大镇,因此升州的流民都往咱们镇里来。一开始,咱们的父母官十分热心,把那些流民都接进来到善堂安置,可谁能想到,有天夜里,白天负责安置新来流民的几个人身上就起了疹子,找大夫一看,才知道......是染了瘟疫!流民身上会传染疫病,没办法,为了咱们镇百姓的安全,就只好又把那些流民迁到镇外......咱们也是爹生妈养的,总是于心不忍,官府组织过几次募捐,大家一起凑了点粮食,让他们不至于挨饿,可也不敢让他们靠近镇子。那些官兵一是给他们远远送点吃的,二也是没办法,得看着他们不让他们靠近。两位客官,也别好奇去看,虽说您还背着剑,想必是练家子身体好,但瘟疫,可说不好......”
林卿华与他对视一眼,同样地皱着眉头。
升州水患?
他们原先碰见的祖孙竟不是个例,光是他们看见的聚集在景远镇外的流民就过百人,那升州又是什么光景?没想到升州除了水患又生出瘟疫,这数月来升州一大富庶之州沦为流民之乡,朝廷难道不知?
“此处官府也没有将升州的情况上报朝廷吗?”他问出了她心中之问。
“客官,我只是个店小二,知道得也不真切,但是咱们这儿的曹大人是个顶好的好官,若是有这样的规矩,怕是早就上报过了,我倒是听说过上个月朝廷把一个大官派去升州治理水患了,好像是什么宁国公,可看这样子,怕是难啊......”
宁国公宁遇兴,林卿华自然是知道的,去岁她的生辰,就是宁国公送来宫里的赏赐,还在云安住了一月。都把宁国公派到升州治水了,看来朝廷是知道升州形势严峻的。可为何升州水患迟迟没有好转,甚至生出疫症,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小二,你可有听说升州水患如何了?”没想到邻桌也有人问起升州的事,而且如此直白,竟像是焦急得等不及迂回掩饰。
林卿华朝那看去,是一个看起来与她同岁的年轻人,身边跟着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像是她的随从,那年轻人虽做男子打扮,可林卿华也有过女扮男装的经验了,自然看出来,这年轻人实际上是个姑娘家。
小二回话也像刚才同他们说的那样,避着人,所以她听不到是怎样的回答,但从那姑娘和男子的反应来看,应当是和刚才说的差不多。
“大小......大......少爷......您别担心,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中年男子安慰道。
可这安慰却没起任何效果,那姑娘脸色极差,甚至双眼通红,竟像是要哭出来,“爷爷到底怎样了?自上月爷爷被调去治水,送去升州的信一封也没回,若他无恙,怎么会让我如此担心?你刚才也听见小二说的了,爷爷的身体.......万一......”
“大少爷,您别吓自己,此番带您到这儿,我肯定是逃不过责罚了,您还是赶紧回家......”男子为难地说,却被姑娘打断:“不,我要去升州!决不能让爷爷出事!”
林卿华与他听到此处,对视一眼,很快达成了共识,他握着剑走到那桌前,引起那中年男子警惕地往袖中一缩,定是有武器预备抵御危险。
“抱歉,我长话短说,我知道你们要去升州,我们也去。”他转头看向林卿华,示意他们。
“你们去升州做什么?”有了他们的提示,那姑娘和中年男子收敛了声音,只让话语传到他们四人之间。
林卿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