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您老认为呢?”
爷爷一捋胡须。“这是好事啊,老九媳妇,你们就做主吧!”
其实,我知道舅舅并没把健水的学习当回事。只是经过母亲的一番劝说,他觉得有些道理,才动了让健水上学的心思。后来接触多了,我才了解舅舅确实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好汉子,他是不会这么轻易接受人家的感情债的。但当时舅舅表现得很平静,他从奶妈手里接过酒壶,在各人的酒杯里再续上一点酒,然后执起酒杯,朗声说道:“世伯、姐夫及在座的各位亲朋,今天我权且用这杯酒来借花献佛,一表我的感激之情。其实我涵生地位卑下,又没有别的用来糊口的本事,目前还只是个小裁缝。但我会用我的特长来为大家做点事。庄中男士们如谁需要便服和长衫,女士们谁做长裙和小袄,都请随便跟我言说一声,我保证为你们每个人服务。我想好了,因为世伯和各位的挽留,也因为健水和我都喜欢这里,所以我们就要在此呆一段时间。以后我可能会有很多空闲时间,届时我将与你们这些女眷们探讨裁剪衣服的事,不知大家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太好了!”一阵掌声在屋内回荡。
我们几个小孩正在小桌上吃着饭,这时大伯的小孙子光照突然站起来向他爷爷那边跑过去。
大伯现年已六十岁出头,但他唯一的孙子才七岁多。光照因为是冷家的长房长孙,是这间祖屋合法的继承人。况且他又长得格外玲珑乖巧,全家都拿他当心肝宝贝。特别是爷爷冷一峰格外看重他的成长,专门指示我父亲在学习上要给予这个侄儿重点培养。光照似乎也特别争气,三岁多时就能把个三字经倒背如流,七岁时能与人对上几十首唐诗,加上他外表机灵聪慧,自然就把我们这些与他同龄的叔叔和姑姑们比下去了。说实话,就是备受家人宠爱的我有时看到大自己近两岁的侄儿要风得雨的气势也非常羡慕和妒嫉,常常欲与他一争高下。但我无论怎样努力,在爷爷面前我永远都处在光照的下风。
于是,我常常在暗地里记恨爷爷作为家中的泰山北斗那传统的重男轻女意识。听父亲说,爷爷共有两个女儿。我大姑是二奶奶所生,性情刚烈,跟其母有几分相似。大姑对她母亲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这倒让爷爷多少有些怕她。据说,大姑十五、六岁就被爷爷早早的许配给别人。那时三奶奶还在,大姑虽不是她亲生,但母女感情甚好,三奶奶想留大姑在身边多呆两年。但爷爷不允,以“女大不中留”的古训来驳斥奶奶的观点,认为女儿们在家时间长了有害无益,执意要将大姑送出家门。现在大姑所嫁之地就在庄子的南面,离冷凝宫不远。但在三奶奶仙逝后,大姑就再也没踏进过家门一步。其实,大姑不回家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为了二姑。因为二姑也是爷爷制造的婚姻牺牲品,出嫁前二姑喜欢上了村里一个同龄小伙子,当年两个人山盟海誓,达到了非君不娶,非卿不嫁的地步。但爷爷知道后,自感威风扫地、颜面无存,因此连夜将二姑许配给庄中的一个大麻子。二姑自然不愿意,婚后第二天,她就跳河自尽了,尸骨一直未打捞上来。而二姑喜欢的那个小伙子迫于压力,连夜远走高飞,从此杳无音信。所以大姑对爷爷的怨恨也就更深了。而爷爷的心里估计也不好过,中年失女,他自然伤心又生气,这件事至今还成为冷凝宫的耻辱,任凭谁也不敢在爷爷面前提二姑的名字。
然而奇怪的是,爷爷虽对女儿们格外苛刻,对儿媳妇却个个看重。他可能认为儿媳们给冷家负起了繁衍后代的责任,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冷家人,所以从不重言苛责。即使儿媳们有些超常言行激怒了他,他的反应也好过对自己的儿子们。
人说隔辈人亲,这话一点也不错。但爷爷似乎只对自己的孙子和重孙子亲,而我和我的那些温顺可爱的姐姐们,就很少享受这种殊荣。不过,我不在乎,对爷爷也从没有畏惧的感觉。我是女孩子中唯一敢对老人翻脸的小东西,也就更多的得到了爷爷的轻视。在辈份上,我虽是光照的姑姑,但在爷爷面前,我是处处占尽下风。爷爷常故意当着我的面把别人送来的好东西分给几个小孙子或再小一辈的重孙,而我则一无所得。我要么上去蛮抢,要么用无辜的眼光软化哥哥们的心肠,趁爷爷不注意时分得一些残食。久而久之,由于我脸皮厚另外也有一点可爱,哥哥们大多会怜香惜玉,主动送上他们分得的一部分给我。有时我得到的东西竟比哥哥们本身拥有的还要多。近两年,我变得乖巧多了,开始对大人的脾气揣摸起来,逐渐学会了不与爷爷正面冲突的道理,反而能在与他的游戏争斗中得到很多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