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大人孩子全站了起来，除了响亮的碰杯声外，还有筷子敲打的声音。母亲他们也到齐了，各自停了手里的活，站在男人们后面举杯共饮，酒席上掀起了一个个小高潮。爷爷平时喝酒极有耐心，但今日高兴，不由得也连干了几杯。
父亲回来后一直没顾得上与舅舅细谈，这时趁劝酒的功夫赶紧拉住舅舅的手，使劲摇了摇说：“好兄弟，需要什么，尽管说。把这儿当成你的家。”
“姐夫，我会的，谢谢。”舅舅深为感动，眼圈一红，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母亲脑子转得快，她想起白天自己对舅舅的承诺，趁此机会急忙说：“少秋，你们学堂里是不是还有空桌椅，给健水设一个位置如何？你看那么大的孩子了，涵生也不知怎么想的非让他去学徒。这对孩子来说也太可惜了。不如让他在咱们这儿先跟读一段时间，多认几个字。你看行吗？”
“这点小事有什么不行的？桌椅都是现成的，明天去也可以啊。”父亲爽快地说。忽然他又像想起了什么。“对了，静音，我差点忘了另外一件事。雁康也有七岁多了吧？记得你上次跟我提过他，我想现在也该给那头小蛮牛上上笼头了，成天在外面飞着也不是事儿，要不让健水和雁康他俩一块儿去办手续吧？”
“真的？！”母亲本是投石问路，却没料想事情办得如此顺利，顿时喜笑颜开。扭头冲奶妈喊道：“玉妹，你听见了吗？你儿子终于有人管教啦！”
奶妈早已激动得直打哆嗦，显然她比母亲更为高兴，想到儿子的前途有望，这位质朴的山村妇女高兴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庄里的孩子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上学的，因为这只是个以农为主的村庄，大家的传统意识里比较重农轻学。而且过去的所谓功名利禄因有祖训而与庄中人无缘，大家学习的目的不过是把过去的好传统保留下来，然后由下一辈再继承下去。但在奶妈的眼里，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特别是我父亲的形象给她树立了读书人的典范。父亲知书达理，与母亲相敬如宾，他是庄中唯一与母亲直呼其名的人。他对待旁人也关怀体贴，是庄中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他外表风流倜傥，文采一流，诗词歌赋都有涉猎，特别是他精通韵律，吹得一管好箫，不知迷倒庄中多少男女；知晓武功，擒拿格斗小有成就，平常三、五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读书人，就是奶妈对儿子未来的要求。不过，奶妈的丈夫也不差，他曾经是庄中有名的“武状元”，豪爽、热情。但也有其他男人的臭毛病：爱喝酒、打人。平时不高兴了就对妻儿恐叫，责骂。虽然他爱奶妈、奶妈也很爱他，但奶妈心里终归觉得有些遗憾。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也和其父亲一样粗鲁，所以能让儿子上学成了她毕生的心愿。可如今连自己都寄养在别人家里，能有什么条件谈孩子的未来呢？所以她不敢直接去求我父亲，只是在与母亲她们一起做针线活时顺便提到过自己的想法。没想到父母亲还真记在心里了。如果说健水能上学是因为与我家有真正的近亲关系，倒不如说母亲可怜这俩孩子。母亲也和奶妈一样，认为学习是一个男孩子成长的必要条件。实际上，母亲和奶妈谁都不识字，也从来不认为女孩子有识字的必要，但都肯在男孩子的教育上倾下苦功。这与幽幽山庄中有些庄民的意识恰好相反。因为有些人家特别是一些需要劳动力的人家认为物质生活强于精神生活，所以就从来不喜欢男孩子去上学。这并不是这些家庭没经费供这些孩子学习，而是各自的人生观念使然。务农第一，练武第二，读书当然就摆在了其它位置。但母亲就不一样，她一定要求道德和道理继续学下去。如今道德在庄中上了八年学，又跟父亲耳濡目染的很多深层次的东西，早已学业有成，自然也随父亲一样成为了一名教书先生。母亲看到爷儿俩双双进来出去的身影，内心感到格外充实和自豪。这让奶妈更加下定了让雁康学习的决心，她只有一个儿子，将来雁康能做到知书达礼的话，就不致给冷凝宫丢脸，她在人家面前也能挺直腿板做人，最起码这样做对得起公婆和死去的丈夫。奶妈最大的心愿就是要雁康长期在这冷凝宫中生活得很好，而父亲的承诺就让奶妈看到了自己和儿子的前景。她弯下腿深深地朝我父母鞠了一躬，流着眼泪说：“九哥、九嫂，我非常感谢你们的大恩大德。雁康和我一直在这儿白吃白住，现在你们还供他上学，这情我们几辈子才还得完呢？我想只有靠雁康长大以后给你们做牛做马来报答了。”
母亲赶忙扶起奶妈。“玉妹，别这样。雁康也是冷凝宫的孩子，我们当然应该对他一视同仁。他将来有出息了，我们都会觉得光彩的。按理说，雁康比健水的关系还近着一层呢。能让健水上学，自然也就有雁康的份啊。”
舅舅马上把话接过来：“是啊，玉妹，我才真正受之有愧。可姐姐、姐夫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我就不跟他们讲客气了。”
父亲急忙按住舅舅的手。“兄弟，你这就对了！一家人谁也别见外，否则我要生气了啊。”
“其实你们先别高兴，这事儿还得听我们当家人的意见。”母亲笑道。随后将目光转向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