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熬好药,季月荷喝了一碗,回屋前,又去把老四叫了过来。
老四和老五之前住在一个屋子,中间用一层隔墙隔开。
老四被叫来还一脸懵懂,很显然,老五回去后,并没有和自己的四哥说起冲喜的事——他应该还在试图做无意义的挣扎。
季月荷把事情说了。
“你爹这情况,怕是拖不得。我寻思着,早点把甘家二姑娘娶进门,一来冲冲喜气,二来,也省得将来夜长梦多。不过,这到底是你的婚事,娘的意思,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老四很懵。
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还是点了头。
“娘,这事您全权做主便是。”
“很好!”
季月荷很满意他的表态:
“你先去歇着吧。婚事虽然急了点,娘也不会因此委屈了甘家二姑娘。该有的一切,都有!”
等回了屋子,季月荷掩上房门,这才叹了口气。
一屋子的人都有异心,说到底,还是没钱闹的!但愿以后分了家,各自安好吧!
到了那时,她就把所有人都分出去,她也可以咸鱼躺。
要睡多久睡多久,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当个快快乐乐的咸鱼。
————
要娶媳,这开销自然少不了。
季月荷把火把放好,这才拿了钥匙开了锁清点银钱。
甘关两家这桩婚事定了这么多年,想来甘家也会理解婚事的仓促。
可礼钱方面,季月荷也不想再委屈对方。
将手中的银钱反复清点,扣除本钱和药钱、以及之前袁氏生产的花费,眼下还剩下二十来吊钱,至少没有动到老本,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可一旦老四娶亲,多出来这二十来吊钱,节省些,恐怕还能余下几吊……
看着没动用的那200两整银,她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断了气,200两,葬礼的花费、五个儿子、外加自己和小闺女,还得预留老五成亲和赶考的花费,一房人能分到15两,都顶天了!
15两,看似很多,可如果重修宅子,或者添置点什么,根本就不够用。
更不要说她了!
15两银子够养老吗?答案是什么都不用说……
季月荷沉默着取了十吊钱出来,又重新把箱子上了锁,这才拿着松油火把走了几步才“噗”一口吹灭了,坐在床沿上开始脱鞋。
也正因为她直接吹灭了火把,顺势躺在床沿。
自然也没有看到,她身后的那个男人已悄然睁开了
眼。
打量她时的眼神复杂。
关嘉茂其实也没闹明白,他明明还在困苦的漠北和敌军交战,做垂死的挣扎,趁着发起最后冲锋的间隙眯了一会儿眼,居然就回到了自己“年轻”那时。
不但梦到了几个小的,大家都活蹦乱跳的。
甚至,还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她!
说自己“年轻”,其实也不尽然。
可对于在漠北度日如年,在战场上浴血厮杀的他来说,那着实就是令人无比怀念、又无比向往的“年轻”时。
那时候,他身体硬朗,身边妻儿尚健在。
一大家子人和和睦睦的生活在一起,虽然吃糠咽菜,却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可一切的一切,都随着那场灭顶之灾的发生,一切都变了!
那个女人,就是那个蠢女人,生生葬送幺儿的仕途,也葬送了全家上下几十口的前途,更葬送了她自己的性命!
他恨吗?
自然是恨的!
可恨有什么用?
在漫天黄沙中,枯燥乏味地重复着一天一天数日子的活,他真的是活够了!
如果不是为了护着几个小的,他早就不愿意苟活了!
不,不对。
他确实是死了,否则,他怎么会魂游故乡,不但见到了年轻
时候的妻儿,还梦到了他家的老宅子。
他有好多好多年,都没有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家的老宅子了!
即便在梦里,残留在梦境里最后记忆,也还是那座因为变故,才重新翻盖的大瓦房。
这土泥巴墙做的茅草屋,他委实记不清了……
就是不知道他死后,漠北的战事如何了。
身旁女人身上飘来一抹极其浅淡的暗香,让他没忍住,下意识嗅了嗅。
随后便笑了!
果然是自己死了才会看到的情形啊!
关老太那个女人,别说身上带着暗香了,恐怕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香粉是个啥!那个害了全家的祸害,那副尊荣委实令人作呕。
睡吧,睡吧!
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