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却不吃他这一套,摆手说:“行了,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淙之终于抬起头,看着双鬓斑白的老皇帝:“想必陛下已知我与夫人遇刺,行刺之人有一半是外族,一半却是中原自己人。月姬公主远嫁而来,天子脚下,行事却还是如此不知收敛,视我朝天威于何处?我与夫人侥幸逃生,本可以归家,但臣念及,若臣与夫人忍气吞声隐忍不发,岂不是让天下人妄议,我朝委身求亲,连人杀到家门口了,都不敢吭声?到时,民间沸议,议论的是臣窝囊,受损的更是陛下传世之名!因此,臣深夜来此,请陛下给我一百人,臣,定提贼首来复命!”
老皇帝目光深邃,不知在思索什么,许久,开口问他:“京中能助你之人并非只有朕,你何不去求他们?”
“自然,在朝为官,但凡是位爱国有血性之人,面对如此猖狂挑衅,绝不会姑息纵容。但陛下为天子,为官者杀敌御外,奉的皆是天子之命,守的皆是天子之国。臣深夜前来请求陛下,一是出于臣的忠心,二则是想请陛下以天子之名,下令锄奸,扶正朝纲风纪,也是昭告天下,我中原皇帝气概万里,御外安民,乃是千古帝王!”
“好一张利嘴,萧淙之,你为武官,真是可惜了。”
“臣,从前希望,像长穆一样,以文章动天下 ,报效家国,但命运弄人,投身从戎,但如今想来,文武没有分别,只要利国利民,皆是臣之志向所在。”
“哈哈哈哈哈哈”老皇帝严肃阴郁的脸上,突然迸发出笑意,“好啊,看来几年罹难并不减你壮志,反倒更坚定了。不枉当年写下‘孤山夜饮话轩辕’。顾竟清有你这样的外孙,也算死而无憾了。”
萧淙之一怔,抬头看老皇帝,他脸上仍然带着笑,萧淙之却看得额上渗出冷汗,回道:“当年是短视小儿,不知天高地厚,陛下恕罪。”
老皇帝笑容陡然凝住,大手一挥:“去吧,去领你要的人。三日内,给朕结果!”
萧淙之没再说什么,抱拳一拜:“是!臣领命!”
老皇帝坐在床榻上,双手按在敞开的双腿膝盖上,背后躬起,抬着一双幽深凌厉的眼,仿佛暗夜中狩猎的猛虎,一直看到萧淙之身影消失。
近身的太监来到眼前:“陛下,奴才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老皇帝目不斜视,声音却冷:“想问就问。”
太监躬身细语:“陛下真要放纵萧大人吗?奴才的意思是,他手上有钱有兵,才略行事都……”
“现在还不是时候。”老皇帝幽幽开口,如猛虎吐息。
太监确认了他的心意,立即明了:“是,陛下英明,奴才这就领萧大人去办事。”
这太监是自小服侍在老皇帝身边的,唤作金公公,心腹之事,都交由他办。今夜拨给萧淙之的一百御林军,便由他挑选,皆直属皇帝,绝不与世家大族有牵绊。
萧淙之出宫路上,脑海中一直回想着那句“孤山夜饮话轩辕”,这是他少年狂妄所作,但他是谨慎之人,当年只给元绮的父亲看过,如今这句话却从老皇帝口中说出,不免让他多思。
他骑在马上,蒙面而行,前路难行,他却思绪飘飞。
老皇帝能知道这句诗,说明早在镇国公府安插了人,且是能自由进出国公爷书房的人。当年三州连结,脱离了中原,效命于顾老将军,又有镇国公的财力支持。也许正是这句诗,才惹了皇帝的疑心,那时中原还没有从战事中缓过气,老皇帝不想打仗,又不愿看三州自立,才最终对镇国公夫妇下了杀手!
可今日偏当着他的面说出来,这是在敲打他,别走外祖和岳父的老路,兵与钱握在手里,也别妄图自立称王!否则,当年的镇国公夫妇,便是下场!
想到此处,他用力攥紧了缰绳。往事浮现,夜色如墨,他想到元绮,咬紧了牙,策马冲入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姜洹给萧淙之的名单,大多是当年顾老将军的亲兵,且为上京氏族,根基深厚,与萧淙之的父亲是一辈的。如今或赋闲在家,或身居要职,只是不知道,两王党争,多年浸淫,如今是否已择新主?
萧淙之带着御林军在城外的破庙中静候,荔云安排的伙计送出信后,盯了整整一日,五位大人中,有两位派人送信去了奕王府, 一位送去了祁王府,另两位不做回应,却悄悄集结了府兵。
奕王是个聪明人,眼见两位将军信中地址不一样,便当即做出决断,此二位按兵不动,不赴此约。即便拉拢,也可留作以后。
萧淙之静坐在破庙的佛像前,持刀闭目,身后金刚怒目,威武不凡。听到伙计的报信,当即睁开眼,持刀而出,率领所有御林军往一个方向奔去了。
那位禀报祁王的,是四品的宣威将军,吴光,如今在驻京的辅国大将军麾下效命。
吴光带着萧淙之的信,亲自登门祁王府。祁王见过手信,沉思一番,问他:“你从前在顾竟清麾下,可听说过萧淙之?”
吴光已年过四十